我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电话开口“我有一个朋友，交了一个男朋友，但是有一点问题”“有啥问题？”他们极其敷衍的问，因为实在是和自己没有相干。“那个男生，有精神方面的问题”我郑重开口，然后看到司机被“精神方面的问题”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他在后视镜里打量着我。“精神问题？”我听到我爸的声音疑惑着。

人如何能与自己的精神对抗。
“我当时的反应和你一样，我整个人愣住了”心悦看着我流泪，继续开口。“我问他，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说两个月前确定的”
那个时候是李询不再回复我信息的时候，我再愚钝也反应过来了。
心悦还在继续说着 “我慢慢坐到沙发边缘，不忍的看着他，我问他，“那你女朋友知不知道”。「她永远不会知道。」李询肯定的回复了我。
“橙子，你知道我当时听完这句话的感觉吗？他不害怕我知道却不敢告诉你，这就是我们的差距。”
“一个高自尊的人如何能向自己所渴望触碰的人，向自己想要并肩的人袒露自己有精神障碍的事实呢，这就像是对自己整个人***一样”。最后心悦似乎是帮着李询总结出这句让人难堪的话。
我没再开口，只是落泪听着。
心悦看着我无声的落泪，继续又说“我忍着眼泪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我申请离职了”“然后呢？”我继续问「没有然后。”他回答我。“你吃药了吗”我问他。他没有回复我。”心悦说完，看着我，等待着我开口说些什么。
“之后呢”我问心悦。我哽咽着，心抽疼着。
心悦擦一下眼泪回我“我见他在沙发上应该是睡着了，我自己在他房间里找到了他的病例本，后来找了个医生咨询。”“医生说他目前的症状是较轻的，和正常人差别不明显，是早期精神障碍，但是精神疾病和其他疾病不同，需要终身服药抑制住，无法保证能完全治愈好，而且是遗传性的，和他说的一样，初期会慢慢记忆混乱，短暂失忆，幻听，后期如果不治疗会慢慢变得更严重，他应该是初期，他自己意识到了症状，他很努力的和自己的意识抗衡，努力不让自己变得严重”心悦努力回忆着医生说的话，转述于我。
“我过了几天去找他，我告诉他，我可以陪着他，但是他拒绝了，毫无悬念，我这样说只会让他觉得是同情，怜悯，这深深的践踏着他的自尊。”心悦笑了笑开口“他是李询”
我眼里***泪笑了一下“是的，他是李询”
“没多久我就联系不到他了，我最后一次去他家找他，他已经离职了，之后他也不再接听我的电话”心悦终于说完全部的话。
“那你….”我踌躇开口，还有些疑问
“未婚夫是吧”心悦看出我的疑问，接过话道“我阿姨介绍的，挺适合的，我也三十了橙子，我们很合得来，我不觉得他烦躁”
“我很替你开心”
心悦的电话继续响起来，她没有挂掉，接起来表示很快就回去。
她继续坐到对面缓缓开口“橙子，我告诉你这些，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他在我心中仍然有很重的位置，只是我得往前走，我不能一直守着一个躲着我的人，我也不能为他停下来。我那天看到你，我明白了，他为什么喜欢你，你身上有让人想靠近的东西，虽然我说不出来那是什么” 。
她低头沉默了一下继续开口“我曾经想过，我会一直陪着他，如果他愿意，但是他心里没有我了，我不能只依靠我曾经有过的相爱的记忆来坚持下去，我做不到，我在救赎他和往前走之间纠结过，痛苦过，我的痛苦是我找不到支撑的力量，如果他依然是我认识的和我相爱的那个人，这就会成为我的力量，但是不是了，我……”她说不下去，眼泪又流了下来。“我只想尽力的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事情，不至于让你抱憾”
人是很复杂的动物，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人是要向前看的，我都懂，我看着心悦，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全部的事情，她的痛苦不比我少，她的犹豫，她家里的压力，李询心意的改变，还有很多其他复杂的因素，其实我未必能真正的感同身受。
我看她落泪，她的心碎不是假的，我陪她一起落泪。
“橙子”片刻之后，她站起身，开口道“如果你需要帮助，你可以随时找我”她给了一张名片，我看了一下，应该是她未婚夫的公司，我知道那家公司。
“谢谢你”我由衷的说，接过名片。
我和心悦分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5 点了，我们聊了整整四个小时。心悦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一句疑问句“你知道他说的那句，他是个运气很好的人是什么意思吗？”
“他见过雪”我看着天空开始酝酿夕阳，夕阳把大地染成火红色，我简短的回复心悦。
心悦听着这个答案，表情依旧带着疑问，然后她思考着什么，她最后没有开口。夕阳未落之前，我们在咖啡馆门口相互挥手告别。
此后，我没有再联系过她，我不应该打扰她的生活。
那天我没有告诉心悦，李询来找过我，只为知道我的近况，我不知道她是否知道李询此刻就在这座城市，某种意义上，我们三个人依然犹如量子纠缠着，我们各自守着各自的秘密。
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我并没弄明白，比如她最后和李询见面是什么时候，李询是什么时候来的 S 市，还有刘文是否发现了李询的异常，等等等等。但是我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又重新看清楚了我弄不明白的那些事情。
我从咖啡馆出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书店，我买了很多本心理学和精神疾病方面的书，我不迷茫，我可以迎难而上。
我真的很倔，你还记得吧，我妈说过的。
书店店员没有帮我把书用袋子装起来“太重了”他们说“袋子会提破”。然后他们帮我用白色的尼龙绳把我买的那一摞书捆扎在了一起，书顶上留了一个可以手提的绳子让我拎着。
书又重又多，我提着走在路上，因为没有包装，书封面的关键词：精神疾病、心理问题、情绪障碍、精神异常等等几个惹眼的大字完全在我手里***出来。
我能感觉与***肩而过人的侧目注视，或者是人们远离的动作。我没有丝毫的羞耻和在意，我提着那一摞书坦坦荡荡的走在路上。
每个人都会生病，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疾病，只要没有伤害别人，我就不需要替李询感到羞耻。
书太重了，勒的我手生疼，我没有选择公共交通，我就这样拎着那摞书，打了一辆出租车。
我坐在出租车上给张女士打电话。
“橙儿”我妈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问你一个问题”我省掉寒暄，直接和张女士开口。
“你闺女这又是要干嘛”我听到她和我爸吐槽，对我一本正经的样子显然已经了熟于心了，然后她把扬声器打开让我爸一起听“你问你问”她不耐烦道。
我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电话开口“我有一个朋友，交了一个男朋友，但是有一点问题”
“有啥问题？”他们极其敷衍的问，因为实在是和自己没有相干。
“那个男生，有精神方面的问题”我郑重开口，然后看到司机被“精神方面的问题”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他在后视镜里打量着我。
“精神问题？”我听到我爸的声音疑惑着。
“那不就是个疯子？”我妈的声音也传过来。
“不是”我解释着“我知道他们对这一方面的知识完全是盲区，根本无法理解这种疾病。我无视司机频繁打探的目光，解释着“就是情绪出了点问题”
“情绪问题？ 我和你爸咋能搞明白这个”
“就是说他有时候需要吃药，和其他吃药的疾病一样，但是是调节情绪的药”我努力将问题解释的简单一点。
“哦…..”我妈慢慢的适应着回复我。
我内心有些紧张“他对我朋友很好，我朋友也很珍惜这份感情，你觉得我要劝我朋友分手吗？”
“这是人家家的事情，咱们怎么好替她做决定”
我正打算开口问下一句，然后我妈的声音又传过来“反正如果要是你谈了这么一个人，我和你爸都能气出心脏病”我听到她好像是一边嗑瓜子一边开口。
“就是这个理儿，她爸妈要知道闺女找了个精神有问题的男朋友，以后日子可咋过”我听到我爸也附和着说道。
我听着他们相随相附的回答，我的手反复在书封面上的「精神疾病」那几个字上摩挲着，不知如何继续开口。
半晌我深呼吸一下，想再解释道，听到妈喊我“橙儿，你好好和你朋友说说，你得劝啊，这事可不小啊”。
我听到外放扬声器收到的画外音，她和我爸还在细碎讨论着“说是谈了个精神病，这不是作孽吗？”
我结束了继续解释下去的念头“好，知道了，你和我爸注意身体，我改天再给你们打电话”我挂了电话，把手机收起来，平静的等待出租车将我带向目的地。
车停在我们小区门口的时候，我和司机道谢，把书提上，一摞书是真的沉，知识果然是有重量的，我竟然还有心情想这个，我暗自嘲笑自己。
关出租车的时候，我听到了司机说了一句话“美女，你和一个疯子在一起没得意思的”我没有回复他，重重的关上了车门。
我想到之前他问你家人是怎么样，你会这么独特。这就是天然的劣势，前行的阻力了。容易的事情和正确的事情，谁又分的清呢？只有当错过时才知道是错了。这就是时间给人生下的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