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变

清末年间,农村红白喜事扎台唱戏盛行。

武生郭洪春扮演红脸关公要去凤阳镇赶场子。郭洪春的家离凤阳镇大路十八里,抄小路十里。关羽单刀仆宴这出戏缺了他这个主角唱不成。天色已晚,郭洪春料理好家事匆匆上路。他走了一程想想又折回来,抄小路近。小路虽然近但不易走。十里慌林漫洼,鹰飞狐叫,幽幽丛荆,狼嚎坟孤,阴森荡绕,无一丝灯火,走夜路的人本来就性急心怯,狭窄的小路两侧树枝扯扯你的衣服,一迈步又蹚着了一条蛇,紧接着高处夜猫子嘿嘿狞笑,俺的娘,极少有人敢夜走此路。到镇上办事的人大都在白天结队而行。

郭洪春停下脚步,想起人们谣传近日这十里荒洼在闹鬼,不是往坟里拉人就是突然从黑影里蹿出个狰狞同你对面。南许庄小木匠这天傍晚忙着往家赶,入十里洼深处忽见一白影从树上滑下来,咯噔停下两只白绫绸裹小脚只离地面一米高。小木匠惊惧中看个清楚:一身白孝,白腰带拉到地,头顶孝布又高又长,小脸紫红,长两尺宽四指,两手扒着上吊绳,舌头当啷胸前。喔吔!小木匠吓个魂飞魄散,扔了包裹满林子乱跑,跑回镇上还剩半条命了。

郭洪春想罢仰起头,望天空有月亮陪伴,看前方快入林深处,回首退去可走进老远了。心急怒气升,他跺跺脚,罢了,想我是扮武侯关帝爷的,凭我亦会七腿五拳的功夫,雄煞冲恶鬼,不怕那个!他肩扛关公的青龙偃月刀,气宇轩昂,奔路走下去。

很久以前,荒洼深处存住过几户人家耕田生息,后来这里发生过血光之灾,只留下断垣残基了,还有一片荒坟。

有异声?好像打呼哨,从一颗树后溜到另一棵树后。有劫道的?郭洪春身捷眼明,握紧大刀,只管大步溜里走。听到了一声说人不人说驴腔马调又不像,反而很刺耳惊惧的狂笑。郭洪春头发奓起来,脊梁骨透凉气。但他镇静下来,一翻腕手提起大刀,不慌走,站在那里搜寻目标。

一条白影从一棵树后闪出又窜向另一颗树后。白影出来了,冲着路直奔他走来。白影居然左手挑一架灯笼,让人看个清白,一身白孝,脖子上套着拖地长上吊绳,小脸紫红,长二尺宽四指,红鲜鲜舌头当啷在胸前,右手持剑,走路飘飘荡荡。

哎呀!郭洪春脑子轰的炸起来,心率跳动加快,慢慢的感到身子倾斜要倒。挺起来,鬼怕恶人吗?郭洪春稳了一下神,心胸一挺,怒气冲云霄,大刀一抡,横住去路,自己给自己鼓着劲。其实头发梢还在冒凉气呢。(鬼大爷:http:///转载请保留!)

白鬼来势凶不可当,见没把郭洪春吓得扔东西大跑,竟然从郭洪春身旁趔趔趄趄让路绕过去了。郭洪春摆开架势招呼着。

白鬼回头看了看“恶人”便向丛林深处飘去,显得有些慌。

郭洪春撸了两把额角的凉汗,定了会神。这是鬼吗?鬼会是这般动静?我怎么发现他的走动像个女人!第二点可疑那白纸条后面却敞露着一张大白脸啊。

鬼也成了孬种。躲过了凶灾,赶快去赶场子吧。他走几步又停下脚,来了犟脾气,我看看这孬种躲那里去,到底弄个明白。郭洪春手提大刀追去了。转过那几座荒废的房基地后进入坟地,白鬼在坟地里一溜达,眼睁睁不见了。郭洪春站在坟地里四下啥目,发现一高土堆后停放一口白皮棺材。这没人烟的地方谁会放一口棺材?他狐疑着冲到跟前,把大刀压在棺盖上厉声喝道:“你是人是鬼?是鬼给我化道阴气飞跑,是人就给我出来!”小棺材板不厚,给他压的咯吱响。

棺材里说话了,一个女人的声腔,“后生不要劈棺,我出来就是了。”

棺材盖给掀开了,跳出一位活鲜鲜女孩,红衣黑裤,拖着一条大辫子。女孩跪下了,求后生绕过她。

“你年纪轻轻,怎么干这勾当?”

原来女孩的父亲出外打工数月,夜晚归来给坏人劫去了钱财还打坏了腰脊,成了残废。母亲终日劳苦又患了痨病,为了维持生活,赡养父母,这女孩选择在漫洼里干起了这行当。白皮棺材是她自己打造成放在林深处的,权当房子住。黑天出没在林中行劫,白日就躲进棺材里休息。劫下衣料背包和家什就拿到集市上变卖,刚行劫月余,就碰上了这个不怕邪的。

“原来人们传说的白衣鬼就是你这个小丫头哇。”

经郭洪春劝说,小丫头肯放弃劫道害人勾当。他一家三口以后生活来源怎么办?郭洪春见小丫头长相一表人才,更佩服她的胆识,询她是否肯学戏,丫头欣然同意了。郭洪春就收下这个徒弟,从此两人形影不离。钢刀砥砺出,经过数年磨练,小丫头成了一名好青衣,亦结成了郎才女貌好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