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鬼故事索命病尸

这个故事发生在二十世纪初深冬的哈尔滨傅家甸。这天午后,一队脸蒙棉布、手持刀枪的官差突然闯进以烧制木炭为生的秦老七家中,二话不说架起他就走。秦老七的妻子巧莲先是一怔,紧接着扑上前来,意欲阻拦。一个官差长刀一挺抵在她的心口,厉声喝道:“我等是奉命行事,马上退后。再敢靠近,格杀勿论!”

虽说巧莲见过世面,曾寄身桃花巷卖过笑,是经营着两座土窑的秦老七花五十两银子赎回的,但见官差个个形同凶神恶煞,巧莲没敢纠缠,一屁股跌坐在地,眼睁睁看着秦老七被押走了。听闻院中闹得鸡飞狗跳,伙计小谭子快步冲出西厢房,赶紧扶巧莲问发生了什么事。巧莲禁不住号啕大哭:“掌柜的让官差抓走了,我该怎么办啊?”

民间鬼故事-索命病尸

瞅到巧莲哭得花枝乱颤没了主见,小谭子眼珠子一转动了歪念,顺势一带便把巧莲扯进了怀里。巧莲越哭声越高,央求小谭子快想想办法。紧搂着巧莲软玉温香般的身子,小谭子暗暗嘀咕:我只是个打杂的伙计,一没银子二没人,别说没门路可走,即便有,我也不会帮东家。如今东家出了事,这两进大院、土窑,还有怀中这美娇娘,不都是我的吗!心下想着,小谭子敷衍巧莲,说出去打探打探风声,问问秦老七到底犯了什么罪,然后再作商量。谁料,等他在街上晃了一圈刚转回来,就瞄见毫发无损的秦老七正乐颠颠地往院里奔。

一番折腾,有惊无险,巧莲忙问官差为何抓他。秦老七竟兴奋得手舞足蹈,语无伦次:“我们老秦家祖坟冒青烟了,我当官了,要发大财了。巧莲,快给我烫壶酒,我要喝两杯!”

“什么官?几品几级?”巧莲一头雾水,大惑不解。

“是殡仪官!”秦老七拉着巧莲回了屋,得意道来:派官差前来请他的,是被朝廷任命为“东三省防疫全权总医官”的伍连德伍大人。这伍大人可不是一般人物,人家在大英帝国留过学,眼下是皇上最倚重的大红人。入冬以来,哈尔滨瘟疫肆虐,每日都有数十上百人横死暴亡,以致人人自危,骨寒毛竖,也难怪连官差请个人都如临大敌,不准闲杂人等近身半步。伍连德临危受命赶来救治,经取样化验,确认夺命元凶是鼠疫。几天前,伍连德说服哈尔滨的官、商、绅士,联名向吉林总督陈情,希望改变殡葬习俗,尽快将病死者火化,彻底杀灭病毒。在那时,变土葬为火化无异于冒天下之大不韪,极易触犯众怒。吉林总督哪敢做主,连夜向朝廷禀报。好在朝廷深知病患如虎,慎重斟酌后批准了伍连德的请求。得知秦老七有两座土窑,稍加改装可做火葬场使用,武连德于是请他去商议,并提拔他为殡仪官,每火化一具尸体,给银半两。听到这儿,巧莲撇嘴反驳道:“这差事太晦气,不能干!”

“头发长,见识短。咱接了这活儿,可比烧炭赚钱快。用不了多久,定能赚个盆满钵满……”秦老七话音未落,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悲悲切切的哽咽声。推门看去,是个怀抱婴儿、泪光满眼的年轻女子。不待秦老七询问,女子已双膝一屈跪了下去:“你是秦大人吧?秦大人,你可要帮帮身贱命苦的小女子啊。”

听到来者称呼自己是大人,秦老七喜不自禁,急忙去扶。

年轻女子哭啼道,她姓楚,叫楚可惜,是当地财大气粗、鼎鼎有名的富商霍顺天的妾室。今早,霍顺天死了,尸首被官府收了去,不准亲属接近,更不准土葬,必须火化。同住傅家甸,秦老七当然知道霍顺天是个腰缠万贯的有钱主儿。年轻时,他进老龙沟淘金,据传挖到过茶杯大小的一块金子。后来,霍顺天又做起了山货商,专门贩卖鹿茸、熊掌。钱多,精神自然好,人家整天乐得合不拢嘴。而让秦老七心头暗喜的是,楚可惜泪水涟涟地继续说,孩子是霍顺天的亲生骨肉,可因她是妾室,没名没分,霍家人不仅不认,还派家丁把她们娘俩打出了门。为避免流落街头,获知霍顺天将被拉到秦老七的土窑,她便赶来跪求秦老七帮忙。

怎么帮?很简单,霍顺天双手十指戴有八个金镏子,只只分量重,成色足。哪怕分给她两只,也足够她衣食无忧生活上两三年!

巧莲听罢,脸色一冷下了逐客令:“哼,从死人身上取钱财,亏你想得出。走,快走,别污了我男人的名声!”

“秦大人,求你看在我们孤儿寡母的分上,就帮我一把吧。”楚可惜苦苦哀求道。

“这、这个,你先回去吧,我和我屋里头的商量商量,晚上给你信儿。”好说歹说,秦老七总算劝走了楚可惜。

巧莲“砰”的一声关上门,警告秦老七,千万别动歪心思,财色孩子一起收。“就算你借我俩胆儿,我也不敢。”秦老七嘿嘿讪笑,悄声附耳说道,“你听到了吧?八个金镏子,咱们要发大财了。”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明摆着,巧莲和秦老七都起了独吞的念头。

就在夫妻俩急切等待官差送来死尸的当儿,又有一个打扮得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带着厚礼找上了门。

来者倒也爽快,开门见山说是霍顺天的原配正室,叫柳翠云,此次来,是想取走那八只金镏子!

这厢一挑明来意,巧莲顿时心火上蹿。总共八只,凭什么你全要?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正色回道:“我男人现在是伍大人委任的殡仪官。身为官家人,绝不能去做鸡鸣狗盗、夺人财宝之事。”

“你我都是聪明人,谁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柳翠云打断巧莲,说出了一桩秘密:霍顺天为何天天乐得嘴巴大张?原因很简单,他喜欢炫富,硬生生打掉全部下牙换成了金牙。金子重,坠的!我取金镏子你取牙,价码不低吧?这笔交易如果你不做,那好,算我没说。

稍加寻思,秦老七拍了板:成交!

目送柳翠云走远,巧莲质问秦老七为何答应她,与其平分,哪有一人全拿实惠。秦老七解释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她若去找运尸官差运作,好事就轮不到咱们了。请放心,只要霍顺天被送来,我就先下手取个一干二净,再告诉原配金子全化成了水。谁说真金不怕火炼?那是没烧到时候。

当晚,口鼻捂得严严实实的官差运来几具病亡尸体,并郑重其事地再三叮嘱秦老七:伍总医官有令,务必做好防护措施,立即焚烧,不得有误。更重要的一条,绝对不准碰触尸体,以免传染。

秦老七连声应诺,送走官差后好一通扒拉,却没发现霍顺天。

次日,又用土窑火化了七八具,仍没见霍顺天的影儿。不过,秦老七并非全无收获,在几个女尸头上,他拔下了两根分量不轻的金钗,还在一具男尸的马甲里搜出了几两碎银。

直到第三天天黑时分,霍顺天终于被送到。揭开苫布的那刻,秦老七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霍顺天做过尸体解剖,样子很是骇人。但很快,秦老七又惊喜得差点跳起来。

老天保佑,锦袍袖口里,霍顺天的金镏子还在,一颗不少。那张合不拢的嘴巴里,亦是满口金牙!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金子啊!

官差前脚刚走,激动得满脸通红的秦老七便一个箭步返回土窑,麻利地从霍顺天手指上撸下那八只金镏子。感觉好坠手,是纯金的。悉数装进兜里,秦老七又探手入口,想掰掉霍顺天的金牙。谁能相信,霍顺天的大嘴忽地合拢,紧紧咬住了秦老七的手指!

妈呀,闹鬼了!

秦老七吓得头皮发麻,汗毛倒竖,使出吃奶的劲拽出被咬出牙痕的手指,哆哆嗦嗦拔腿就逃。但尚未冲出土窑,他又收住了脚。

霍顺天早死了,并被伍总医官动了刀,散了元气,又岂会复活?他咬我,该是尸体的正常反应,也就是坊间所言的诈尸。就像那些死不瞑目的人,轻轻揉下眼眶就能合上眼皮。秦老七强按着怦怦心跳慢慢转过了身,只见霍顺天仍直挺挺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秦老七边给自己壮胆,边弯腰抓起铁钎和锤头,战战兢兢走过去。

这回,我不用手,我用锤子敲,看你还怎么咬我。一念及此,秦老七探出铁钎撬开霍顺天的嘴巴,紧接着对准那一排金牙举起了锤头。砸落的瞬间,霍顺天突然睁开双眼,面目狰狞,破口大骂:“秦老七,你摘了我的金镏子也就罢了,居然还想敲掉我的金牙。牙没了,你让我如何吃饭?”

霍顺天真的起死回生,活了!秦老七当即抖如筛糠,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霍掌柜,我,我,求你开恩,饶命啊!”

“我若饶了你这等居心叵测、丧尽天良的奸诈小人,说不定还有多少死鬼被你盘剥。去死吧!”霍顺天霍地坐起,张开双手死死掐住了秦老七的脖颈。秦老七顿觉胸闷气短,呼吸困难。接下来,霍顺天用力一推,秦老七便如中邪般跌跌撞撞扎进了熊熊燃烧的土窑……

暗夜过去,天光放亮,官差又送来几具病亡尸体。一踏进土窑,官差们便惊得目瞪口呆——霍顺天没被火化,秦老七却被烧得体无完肤!

接到这耸人听闻的报告,总医官伍连德急匆匆赶至案发现场。细细查看完,伍连德重重叹了口气,说出了个中原委:暴发在哈尔滨的这场大灾难,是鼠疫中最为严重的肺鼠疫。感染此病的患者,两三天便发病,恶寒战栗、气喘高烧,短时间内能烧到40℃以上,肤色也会变得青紫吓人。由于高烧不退,患者很容易产生幻觉,做出不可理喻的怪异举动。秦老七的症状表明,他在两天前已被重度感染,一旦受到惊吓,在幻觉的促使下自投熊熊火炉也不足为奇。

“对了,秦老七还有妻子,马上找到她,隔离观察,以防不测!”伍连德意识到不妙,急急下令。而此时,在傅家甸郊外的雪野里,两个女人正连抓带挠,打得不可开交。

一个是秦老七的妻子巧莲,一个是霍顺天的妾室楚可惜。巧莲面色潮红,体力不支,没几个回合就被楚可惜摁倒在地:“快把霍掌柜的金镏子给我,我不能让他的亲生儿子冻着饿着,无家可归!”

没错,霍顺天的金镏子和金牙全落入了巧莲的手中。昨夜,见男人秦老七迟迟未归,她担心他取了金镏子去找楚可惜寻欢作乐,就心急火燎地奔了土窑。官差们看到的可怕一幕,同样也映入了她的眼底。她本是桃花巷的欢场女子,在她眼中,金银自比男人重要。于是,她捡起金镏子和金牙溜之大吉。不成想,一直暗中盯着她的楚可惜半路杀出,欲将金子夺为己有。

“呸,你还是糊弄别人去吧。”巧莲狠狠骂道,“霍掌柜进老龙沟淘金坠过崖,摔废了命根子。老娘在桃花巷时伺候过他,他比太监还没用,又哪来的亲生儿子?”伎俩被揭穿,楚可惜恼羞成怒下了死手。她哪里知道,巧莲也感染了肺鼠疫,在窒息前“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溅了她满脸满身。成功得手,楚可惜手拿金镏子掂掂分量正要起身,霍顺天的原配柳翠云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闪出来,两人厮打成一团……

数日后,官府接管了秦老七的土窑,并责成伙计小谭子负责火化事宜。这天,官差送来三具女尸,小谭子搭眼一瞧认出了她们。不顾伍总医官不准触摸尸体的警告,小谭子顺手一探,登时两眼放亮:藏在阔太太柳翠云怀中的钱袋里似乎有东西。

肯定是金子。今夜,我要发财了!狂喜之下,他哪会料到,死神亦在向他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