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鬼故事古代鬼故事之半面妆

爱情让人肝肠寸断,终究只是杯中那点醉生梦死。

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假。

苍茫红尘,谁能思量?

(一)飞花残火

“不好了!不好了!侧福晋房中着火了!快来人啊!”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裙角粘着火星。

“我不会让你伤害他的!”火势汹涌的房中立着一只黑猫。黝黑的毛发竖得直直的,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猫神色冷峻地说着人语,堵在门口不让女子出去。锋利的爪子闪着寒光。

“一只猫却如此放肆,那你为何不化为女子服侍他!”女子身着华丽旗袍,手中匕首指向猫。说话咄咄逼人,她是王爷宠爱的侧福晋。

九王爷原本是出了名的对嫡福晋深情专一,妾侍都没有一个。可他见着她的第一面就丢了魂。八台大轿,绫罗绸缎,灯火辉煌。一介平民女子便进了王府,万千宠爱于一身。她是王爷的第一个侧福晋。

她本是汉族女子,父亲是明朝武将。国破山河尚在,家破人却都亡。她全家满门抄斩,要不是爹早早让她换上丫鬟衣服逃出去,她哪儿还有命苟活人间。刀光剑影中,她独独记得了那张英俊的让人寒心的面庞。

民间鬼故事-古代鬼故事之半面妆

机关算尽,步步为营,终于可以手刃仇人。可是刀子到了他的喉边,手却颤抖得不行。刀未落,泪先断。他转身过来,轻轻拥她入怀。

“睡吧,蜀锦。夜深了。”

终究——还是下不了手。空空余恨,独留窗外,飞花乱惆怅。

她为他沏上一壶碧螺春。淡淡的绿,盘旋而上。她心慌手颤。他嘴角含笑,一脸平静。仿佛对她说:你要我死,我也甘愿。

猫在他怀中不安鸣叫。不,不可。他听不到,正端起茶杯……

“铛——”猫抓翻了茶杯,茶水溅到地上,翻起一串刺鼻泡沫。他仿佛什么都没看到,淡淡地抱着猫离开了。

她蹲在地上低低抽泣。她真的舍得他死吗?倘若他真的死了,她还为什么活下去?她以为会赴汤蹈火,哪知这仇恨带给她寸断肝肠。

“猫儿……我以为倾尽我所爱会让她的恨化为空,但我没做到。我抄她满门,这罪孽也许是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她又怎会轻易原谅我。人间的仇恨,猫是不会懂得的。你们只需轻轻一跳,就可以抵达天堂。如果我也是一只猫多好……”

猫低头,眼红成了高墙上的蔷薇。

它打翻了烛台,堵上了房门,它要她死!她死了它爱的人才可以安全。

“你必须死!”它的利爪顿时长了三寸,以闪电般的速度往她喉部插去。几乎同时,她的匕首也深深没入了它的心脏。血溅了老高,她们都带着笑意闭上了眼。

也许都可以躲开,但却都抱着一颗必死的心迎了上去。

她死了。多好!终于不再夜夜寝食难安,耳边撕裂着爹娘兄妹凄厉的叫喊。一边是她日渐沉迷的温柔,一边是她族人的血海深仇。她爱上了他,她肚中已有了他的骨肉。如果孩子出世,她将成为不可饶恕的罪人。如果他死了,她的孩儿出世便没有了爹爹。既然两难,那就让她死去吧。

一切不过是上天给予他们的劫数。唯有死,可以解决。

猫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忽的从身体里站起了一位白衣女子。

那夜,他恍惚看见一个白衣女子梳妆镜中的容颜。她细细地描着眉眼,眼角眉梢尽是耀眼风情。女子轻吟道:发带雪,秋夜已凉,为谁梳个半面妆。

一定神,才看清不过是他的爱猫施施然地趴在梳妆台上。眼神迷茫。那一刻,他似乎看见它眼睛里带着丝丝爱恋……

(二)画风阁楼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娘在大漠,开了一家客栈——画风阁。我一直不明白,风怎么可以入画中呢?娘只笑不语。

画风阁生意一直兴隆。客栈虽不是雕栏玉砌,但很干净讲究。每个桌间都挂着轻纱,缠缠绵绵地隔开了彼此。有时风起,飞纱缥缈仿佛海市蜃楼般靡丽。

娘有个风情万种的名字——风四娘。她爽朗的笑声总是在阁楼间绕梁不绝。娘的肩上有几朵艳丽的桃花。原本我不认得,后来才知道那是江南三月盛放的花。花期短,一簇簇拥抱在枝头。有白的,有粉的。而娘的肩头是艳丽的红色。有时圆月高照的夜里,她会倒在小楼上喝着花酒满脸惆怅的抚摸着肩头常年不凋谢的桃花。她总是自言自语地念叨着:“继良,继良,我这里的桃花你可还记得?”

小楼在大漠中屹立了多久?十年,百年?还是千年?只记得儿时母亲说盛汉时,来往的商人络绎不绝。途经这里,总会留宿几日,再前往中原。仰或是唐朝,都城来的书生画师站在高楼处画那满天飞霞……娘说到这里总会伤感地摇摇头,喃喃念道:“太久远了,娘记不清了。”可是她的眼里分明有泪花。那些盛事,真的早已烟消云散?

画风阁经历了无数个朝代的变迁,依旧在这大漠中生机盎然地存活着。

各色客人在这里高歌饮酒。娘兴起时便会和着客人的琵琶声唱着一首曲,《半面妆》。戚戚的,歌不成歌,调不成调。

夜风轻轻吹散烛烟

飞花乱愁肠

共执手的人情已成伤

旧时桃花映红的脸

今日泪偷藏

独坐窗台对镜容颜沧桑

人扶醉月依墙

事难忘谁敢痴狂

把闲言语 花房夜久

一个人独自思量

世人角色真是为谎言而上

她已分不清哪个是真相

发带雪秋夜已凉

到底是为谁梳个半面妆

“娘亲,你曾为谁梳过半面妆?”我始终不敢问出口。

娘喜欢用罂粟花为客人占卜。听说很灵,每占一卜收纹银三两。有人想知家中贤妻怀的是儿还是女,有的想知道何时才会飞黄腾达,有的想知道过去,有的想知道未来……

但娘有三不占。不占姻缘、不占劫数、不占死期。她说世人终究是胆小的居多,如果知道那些会影响往后的生活。而劫数是上天注定,即使告知他们依旧无法避免,却难免惶惶终日。

一个萧索的夜晚,没有月亮。客栈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喝着小酒,嘻笑猜着拳。

几个衣着华丽的男人走了进来,开口就叫风四娘出来,不男不女的扭捏作态真让人讨厌。两人恭敬地掀开帘子,一位华贵的女人施施然地走了进来。满脸的傲气,不知为何要来到这荒芜大漠。

“敢请掌柜的出来一下,我给她带来一份礼物。”言语中略带悲凄之意。娘在楼上静静地看了很久,才迟迟走了下来。

“几位客官打尖呢还是住店?”娘平静地盯着女人手里的那个镶金铜盒。

“早有耳闻风四娘占卜能知前世后生,今儿个想见识一下。”女人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桌上。一个眼色,身后男子立刻掏出一块金子压在桌上。

娘从房中捧出一罐罂粟花,让她挑。她皱皱眉,抽了一只。

“这罂粟花是我用血养成的,夫人抽的是白色。说明夫人是个喜欢素雅的人。白色暗喻高贵纯洁。夫人出生在大富大贵之家,却保持着如此心态实在让人佩服。”

女人微微颔首。

“可是,白色也代表丧事。夫人家中想必刚有至亲过世。节哀。”娘淡淡的语气说得不卑不亢。

“是的。他是我的夫君。可是他怎么狠心抛下我一个人留在这凄苦的人世间,我不知道他为何要如此,所以我想来请四娘为我夫君占上一卜。我想知道他的过去。”女人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好!想知道一切,那就喝了这盅酒。”娘含着笑。女人二话没说,仰头饮了个底朝天。猛地,扑在了桌上一动不动。

“公主!”那几个男人失声大喊。原来他们是宫中太监。怪不得。娘摆摆手,示意他们别动她。

“我只是要给她想看的。”

(三)海市蜃楼

“人人都知这大漠中有人世间最美丽的东西,可以是夕阳可以是绿洲可以是楼阁……可以是你心中任何想要的东西。那么公主,你想要什么呢?”苍茫大漠里,残阳如血。她孤身一人落魄地踏在黄沙上,不知道要走多久才可以抵达她想要的东西。耳畔一直有个声音在问她。

“我只想要真相!”她倔强地回答。

话音刚落,滚滚黄沙翻天而起。她情不自禁地扬起手遮住脸庞,哪知黄沙如空气般穿她而过。一群长相鲁莽的男人野蛮地骑着高头大马轮着大刀吆喝着不知名的调子,赤裸的胳膊上刺满了诡异的图案。

“哈哈!这等荒芜之地居然有只猫!兄弟们!今儿个既然没生意就比比谁先生擒了它吧!”带头的大胡子扯着嗓门喊着,鞭子在空中响亮一甩,一群人便狰狞地涌了上去。猫儿在马蹄下左躲右闪,竟然毫发未损。跑一会儿周旋一下,更像是领着这群马贼前往某个地方。

众贼正要放弃之际,眼前赫然出现了一队商队,骆驼正架着货物往西边走去。

猫一眨眼消失在了黄沙中。

“没想到这黑猫还成了咱们的财神。弟兄们!上!老规矩!除了女人,不——留——活——口!!”头目扯出一个残忍的笑容,率先抽出了腰间的大刀。

“驾——”几声吆喝,马疯了似的往商队冲去。

“保护货物!保护货物!”面对凶残的贼人,商队也立刻抽出刀剑全力以赴。

她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呼救声嘶吼声夹杂着猩红的血四处飞溅。不断有人从马上翻下,不断有人喷出鲜血,杀戮在这满天黄沙中展开了。

混乱的人群中,她竟然看见了她的夫婿。

“继良!继良!快逃啊!”她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轻巧的穿过了众人的身体走到了他面前。他哆嗦地躲在骆驼后——他听不见她,看不见她。而她也终于明白了,这就是她所谓的真相。

几年前的真相。

她看见那只猫带着优雅的微笑从沙里钻了出来,静悄悄地站在继良身畔。然后,它扬起右爪对他招招手。她真的看见了,它真的在招手。继良疑惑地看着它,终于还是跟在了它的身后。而马贼们忽的被风沙袭了眼,只顾着埋头躲黄沙,谁也没看见一个瘦弱的男子掩面踉踉跄跄地随着一只猫渐行渐远。

猫走进了客栈,簌的消失了。风情万种的四娘走了出来。她的红衣,她多情的眉眼,柔弱的身段都成了这大漠最亮丽的风景。

“客人怎么不说话?”一出声仿佛天籁之音。

“我,我的猫不见了。”继良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手无助地垂在腿边捏成了两个无力的拳头。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拍去额上尘灰,仓促的理了理衣角。

那一瞬间,仿佛什么都停止了。只有画风阁的薄纱偶尔抚过二人的脸,罂粟花的香味在彼此身边缭绕。爱,从此喷涌。

人人都见,风四娘的笑更加明朗妩媚。

继良总是坐在楼上画西边的那抹斜阳,那团团千变万化的流云,那弯凄凉的明月,仰或是四娘柔软的肩,飘逸的发。可是每日都是那些,思乡之情终潮水般泛滥,止也止不住。

他有时笔捏在手中,傻傻地望着宣纸发呆。墨便沉沉地滴了下去,一个哀怨的圈,细细的,不动声色地蔓延开了。像一只眼,静静地瞅着他的思乡情绪越来越浓。

每当他颦着眉,无精打采地喝着酒,呆呆地看着一个地方半天不能回神。她就知道——他想家了。

“四娘。我们一同回江南吧。那里春江水暖,百花盛开,美不胜收。四娘。那是我的故乡,还有我的爹娘。我们一同回去,然后成亲。”继良终于还是说出口了。

“继良。倘若你真的要走,我也拦不住你。可我是离不开大漠的。离了……我就死了。”她撇过脸去,不再看他的眼。

四娘不能离开,她离不开画风阁,离开了,她拥有的一切就消失了。包括法术、道行、和这身美丽的躯壳,她苦苦千年得来的一切都会消失。

她怎能狼狈地化为原形跟他走?她不过是一只猫而已。继良于她,原本就是奢侈,就是强求。是她违背天意用几十条人命换来的,这已是罪孽!

如果他要走,那她只能放手!

他推脱了几次,终于还是走了。他握着她的手,念念不舍:“四娘。你等我。我回去看望了爹娘过段日子就回来。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我们的女儿叫她宓瑟可好?”四娘此时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自此别离,漫漫人生再无相见!

她冷眼旁观,她来画风阁就是为了见夫君夜夜口中念道的“四娘”。她翻越千山万水,她终于看到了,知道了一切。

看到了他口中的四娘,知道了他们的故事,她的真相。

他回江南后,为提督夫人画了一幅画像。从此很多官家妻妾都来找他画像。不久,他被招到皇宫为宫中妃嫔画美人图。

他笔下的人儿打动了深宫中的她,堂堂公主要下嫁宫廷画师,宫廷哗然!她夜夜跪在父皇书房前不起身,不吃不喝。她拿出了女子的贞烈与坚强,却失去了皇族公主的尊贵之身。她用诏书压迫他,威胁他,打动他。

“父皇已告知天下了,你是我的驸马。倘若你违背皇命,可是要灭九族的。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家中年迈的爹娘想想。我要抛弃了一切随你走。继良,如今我失去了父皇的宠爱,亲人嘲笑。我只有你了。”

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这句话终究让他不忍心了,带她回了故里。

而今知道四娘得到他的心,也是使用了心计。她故意引来马贼打劫商队,带他去画风阁。几十条人命成全了一只猫妖和一个画师。

她与四娘的区别是——四娘得到了他的心,她得到了他的陪伴。

(四)飘零残阳

公主醒来已过了大半个时辰。太监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死后,父皇就招我回宫了,原来是要我去和亲。四娘,我的嫁衣就在马车上,再走几个时辰就到了。”她凄楚一笑,淡然地把一丝发抚到头上。

“这是继良的……我左思右想还是送回你这里最妥当。毕竟,他一直是属于你的。”

“多谢。”娘双手接过,“我以为你和继良可以白头偕老。所以他娶你后,我不再看他了。”以前娘总是喜欢在一个玉盆里看人间的百态。我以为她看的是天下,哪知她看的只是一个男人。

娘没有告诉公主,继良的画像其实是她用法术吹到公主寝宫的。即使这个男人离开了她,她也希望他幸福!

“走吧。”她很快恢复了皇室女子的威严,毕竟还有更大的事情等待着她。那些无谓的恩恩怨怨,儿女情长都抛到脑后,从此忘了吧!

“此乃真女子也。”娘望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直到他们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宓瑟。女子只有这样大气才不枉来人世间走一遭。”我温顺地点点头。

娘在楼下招呼客人,我百无聊赖地趴在铜镜前梳妆。眉,还是如新月般柔美的好看,我的眉太浓太直。眼还太大了,黑黑的瞳孔一望尽是犀利,全然没有女子的娇媚。娘刮着我的鼻子笑了好久:“宓瑟,猫就是这样的。灵动的眼睛有何不好?人间女子想有还没有呢。”

“娘。”走下楼去,娘亲还呆在门口望着天边。她没有应我,许久才回过神来:“今儿是不是立秋?”我点点头。

“糟了!”她惊呼。心神一动,我明了。今儿忌出行,嫁娶。公主想必是……

“罢了,生死由命。”她无奈地摆摆手,终究还是没有追出去。

很多很多年后,还有路过的商贾绘声绘色的讲述,和亲的公主去蛮国的路上莫明失踪在了大漠里的诡异故事。

“哎哟!那可不得了。皇上派了好多人来寻,听说都没有寻到。真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角落里一位华服的女子笑得花枝乱颤,几个无须男子必恭必敬地伺候在身边。

“四娘。再来一壶酒。暖得烫一些,不要太辣。”

娘扬扬眉,小声调笑:“这么多年了,还改不了你公主的作风。”

画风阁,其实都是回头客。在画风阁停留过,然后死去了,他的魂灵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重复着生前的事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五)醉生梦死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贞观年间。皇帝派武将陆骥远来大漠寻找失踪的公主。他的肩上停着一只雄健的鹰,让我不敢靠近他,所以我也没有办法炮制母亲的计策引他来画风阁。

寻常人是看不见画风阁的,除非是有缘人或者亡灵。

没有想到第一个让自己动心的人,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人。

每天我都站在离他几丈远的地方痴痴地看着他,像观望一座神灵,容不得半点亵渎。鹰在他肩头朝着我不安的嘶叫,凶狠地瞪着我。

两个月后他回了长安,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了天边,难过地揪着自己,心痛得无法言语。猫是没有眼泪的,即使再痛苦再不舍,眼眶里依旧是涩涩的痛。

赤着脚追了好久,终究还是停留在了大漠边缘。黄沙吹得我的长裙左摇右摆,头发忧伤的纠结着缠绕着。它们细细地向风倾诉着我忧伤的心事,一只猫的心事。

“娘!我要去找他!”我跪在娘亲的面前,苦苦哀求。

“不行!你道行尚浅,出了大漠就等于死。”娘怕我出事。

“那还要等多久?”

“少则百年,多则千年。”娘抽了一只罂粟花,红得像西边的那抹残阳。但是她没有告诉我这意味着什么。

后来的时间,我混混沌沌地过着,只知道那轮太阳升起来又落下。无数次地燃烧着碧蓝的天空,乐不思疲。我再不会偷懒,辛勤的练习法术。那个人的模样早已深深地烙在了心里,仿佛娘肩上的那些桃花。几千年都没有凋谢过,我的思念亦是。

“宓瑟。你过来。”娘温了一盅酒,“你的陆骥远已经轮回几世了。现在是当朝皇帝的弟弟,九王爷。女儿,此去凶多吉少。你先喝了这杯酒,算是为娘给你饯行。”

一杯酒下肚,醒来的时候已在王府门口,我化为了一只黑猫。

我痴痴地等着,像几百年前一样。看着太阳执著地照着我,投下一个个怪异的影像。

黄昏,九王爷等人浩浩荡荡回府。管家拿着扫帚吆喝着赶我,任他怎样挥舞我就是蹲在门口一动不动。然后,静静地,痴痴地看着九王爷的眼睛。像梦中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猫儿。你是不是认得我?倘若你认得就到我掌心里来。”他蹲下来,轻轻地对我说道。我毫不犹豫地跳上了他的掌心里,“喵~喵~”。

他亲热地把我搂在怀里,直直去了侧福晋的房里。

“蜀锦!你看,多灵气的猫儿。”他抱着我,却深情地看着她。一个明媚的有些忧伤的女子。

我与蜀锦之间的战争大概就是从那时燃起的吧!我愤怒地跳上他们的新床,打翻她的首饰盒,抓花丫鬟的脸……

我是九王爷的宠物,她是九王爷的宠妾。揪着那个宠字,彼此都有着不可见人的心思。她夹在爱恨中痛苦着,我为内心无法言语的爱而痛苦着。她渐渐明白我不是一只寻常的黑猫,我同她一样爱着骥远。

只是我爱的人他从来不知道。

我曾天真的以为,付出了总是会有回报!

哪知世事难料。前世他不知道我,今世他爱的不是我。我苦苦地守候,终究什么都没有得到。

死去的那一瞬间,终于懂了。猫的眼泪只有在死的时候才会流,我就那样痴痴地看着他抱着蜀锦哀嚎悲痛,然后忽然释怀了。

“宓瑟。人间情爱不过过眼云烟,娘比你先知道了!人的寿命不过数十年,而猫也许千年也许永生,只是不可以拥有爱情。天下最痴情的不是人,而是猫。这是我们的劫数,也是我们修行的必经路。”

“娘,难道我根本就没有去人间?”我醒来还是在娘身边,只是酒凉了。

“可以说你去了也可以说你没去。如果去了,发生的那一切就是真的;没去,就只是南柯一梦。”娘抚着我的头温柔地说道。

“是酒的缘故吗?以前公主也喝过这个酒吧?”

“这酒名为‘醉生梦死’,是一个寂寞的男人发明的。宓瑟,去睡吧。”娘叹了口气。

我再也没有梦见过陆骥远,或九王爷,或其他的他。久而久之,我都怀疑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是啊!我不过是一只猫,哪里会有爱情?哪里会有思念?哪里又会有眼泪?

(六)猫的结局

不久后的一个夜晚,娘带着爹的骨灰消失在了月光下。

“宓瑟,画风阁就留给你了,娘终究忘不了一个情字。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无法挣脱的死结。”

我学会了用罂粟花占卜、学会了调制醉生梦死、学会了哼唱《半面妆》……学会了娘的一切……

从此,宓瑟消失了。风四娘依旧经营着这家画风阁,收容着大漠里的孤魂。匈奴人依旧每日要我给他占卜:他的妻生的是个儿子,一直没有改嫁苦苦等他回家。而他,夜夜在大漠周围兜兜转转,怎么也出不去。公主和太监永远占据着那个角落,依旧不喝太辣的酒……

每个幽魂在这里喝酒猜拳打闹。大漠中死去的人是没有轮回的,毕竟离冥界太遥远了。而猫是冥界的侍者,任务就是在大漠收容闲散的幽魂。

如果你在大漠中迷了路,看见了一座轻纱飞舞的客栈,上面写着画风阁。那你不要害怕,它的主人就是我,一只猫。不过,我会调一种让人肝肠寸断的酒——醉生梦死。

如果有缘,我们大漠见,一起喝杯醉生梦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