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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sir的白月光又逃了》 第一章 可我遇上你了 免费试读

第一章可我遇上你了

01

“白釉温润如玉,器壁极薄,为脱胎制品……好东西!”

尤浅的话刚刚落音,面前就有人急哄哄地站起来,恨不得趴在桌上,眼中的垂涎之色快要溢出来:“尤**,您看这能卖多少钱?”

尤浅蹙眉,为难:“季老板,你这瓷杯该是一对,若只是单品,可能没那么值钱,保守估计10万左右。”

10万也不是少数目,季老板顿时喜上眉梢:“真的吗?”

——假的,我乱说的。

尤浅十分明智地把这句真心话咽下去,故作疲态地捏了捏眉心,说:“季老板,你本来就是绑了我过来掌眼,现在又带着几个人盯着我,我很有压力。万一出错……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那哪能啊?”季老板哂笑:“谁不知道尤**您是三月街的专家,哪里还用请别人?”

他这个马屁拍得尤浅连连咳嗽,她往木藤椅后靠了靠,故作高深的摆了摆手,表示自己要歇歇。

有马仔气不过,作势就要动手,被季老板给打了下去。他狠狠地瞪了下属一眼,又对尤浅赔着笑脸,说:“尤**先休息着,我不急,有的是时间呢。”

他最后一个呢字轻飘飘地,略带威胁。但见尤浅的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他只好招着人走了出去。等所有人都走完了,尤浅才从“冥想”中恢复过来,她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她,迅速地趴到在桌上。

失策!

她今天早上照例把自家古玩店开了门,便有个人走进来,“威胁”她让她跟他走,去鉴定一批古玩,她向来怕死,又想着有成华帝的御用酒杯,便跟着来了,结果只扫了一眼她就确定全是赝品。

作孽哦,赝品做成那个鬼样子。

尤浅偷偷往外面看去,那群人正聚在一起蹲着抽烟,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要跑就要趁现在。

下定了决心,尤浅小心地避开那些人的视线站起来,一手抓住壁灯,小腿曲起借着墙上的劲往上一蹬,身子轻巧地跳上了吊灯,她没做停留,顺着天窗蹿了出去,轻轻地落在了玻璃房顶上。

为了不发出声音,她没穿鞋,这会儿踩在冰冷的玻璃上有点冷。恰好早春的穿堂风吹来,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对面正好有棵树,只要跳上这棵树,再在麦田里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她就自由了。

啧,自由啊。

尤浅的脚步轻盈,像是舞台上漫步的舞者,走到屋顶的边缘,脚下发力,纵身一跃。

哪想霎时间变故陡生。

她还没来得及攀上树干,树叶在风中摆动,忽地发出了一个声音:“咦?”

咦?

树成精了?它在咦什么?

就这一个字让尤浅的脚步一顿,再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一脚踏空摇摇欲坠了。

要掉下去了?

尤浅惊讶地张开嘴巴,接着,她认命地闭上眼睛,开始思考哪种跌到的姿势被人发现时不至于那么尴尬。

她还没想完,一只冰冷的手却在这时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真的很冰,凉意沁入她的皮肤中,让她的心也凉了半截。因为她听到了树枝折断的声音,紧接着玻璃房下的人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高低不一的喊声伴随着手电筒的光四下散开。

有人往屋里看了看,脸色立刻大变,招呼着人:“糟了,那个女人跑了!”

“快叫人!”

“追追追!快追!”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一瞬定格又松开,漫长却迅速,也是在这一瞬间,尤浅被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为什么说坚实呢?

因为抱着她的这个人身材真的好的有点过分,他的呼吸很稳,隐隐带着些许薄荷烟草的清冽落在她的耳畔,让她的心竟然在这时候诡异地安定下来。

很快,她惊觉起来,作势就要挣脱这人。

“喂——”漫不经心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哪怕她挣扎地再厉害,他攥着她肩膀的手却没有松动半分。他的动作强硬,声音却散漫地厉害:“你能不能轻一点儿?”

他声音收尾时带着浓重的鼻音,似乎是刚睡醒没多久。尤浅按捺住要把他踢下树的冲动,压低声音:“先生,好像是你现在用的力气比较大吧?”

“是吗?”那人“哦”了一声,松开了手。他收的太过干净利落,尤浅没反应过来,差点掉下去。好不容易抱住树干后,又听见他笑眯眯地接着说:“抱歉。”

尤浅:“……”

要冷静。

保住命要紧。

尤浅深呼吸,在心里安慰自己。然后下一秒,她的手就先于她的想法伸了出去,她的掌风凌厉,直直地往树上那人的胳膊上拍去。

那人反应快,一侧身躲开了。反击也来得快,他顺势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怀里一拉,啧了一声:“姑娘脾气太暴躁了吧?”

“我……”尤浅正要反驳,他却伸出食指贴在了她的唇上,指是冰凉,唇是柔软,这样的反差让两人都怔了一下。仅仅一瞬,男人又低声说:“那些人来抓你的?”

尤浅没说话。男人眼眸眯起,微叹:“来得真不是时候。我要先跑了,你应付的过来吗?”

“不要你管。”尤浅翻了个白眼。这棵树枝繁叶茂,追她的人没注意到这里,反而都往麦田里奔去。她不想在这人面前露怯,干脆地抱着树干顺着树滑了下去。

男人注视着她的动作,眼中划过一抹诧异:“功夫不错,在哪学的?”

这个人……真的很啰嗦。

尤浅抬起眼瞪了他一眼,男人靠着树干随意地扫了她一眼。

随即,他的瞳孔一缩,身子也站直了。

女孩站在树下,浓密的树叶几乎将她笼住,偏偏头顶有月光顺着一丝缝隙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脸很小很白,大大的眼睛中带着几分骄傲,樱红的唇微张,是他触碰过的温热。他仔细地看了又看,终于在她的眼角找到了颗小的不能再小的泪痣。

他突然觉得喉咙发紧,正要说话,女孩却扬了扬手,跑得飞快,转眼消失在随风摆动的麦浪中。

——他是不是想说话?

尤浅边跑边想,虽然天太黑她看不清男人的脸,但隐隐觉得他刚刚似乎想对她说话的。尤浅越想越觉得乱,哀叹今晚太过惊心动魄,够她往后回味了。

不过——

尤浅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这人刚刚到底想说什么?

她不回头不要紧,一回头走了神不小心绊倒了。她怕被发现,倒在地上时也一声未吭,只觉得有石子划过小腿,让她疼得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太疼了,这仇得记下。

尤浅抽了抽鼻子,忍住了眼泪,在心里暗暗记下了仇。

冬初种的小麦还未成熟,像层薄薄的棉被般暖和。尤浅是个有原则的人,既然绊倒了,那就在原地先趴一会儿。

她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不由得松了口气。虽然中间有波折,但是还好最后跟她设想的差不多。

现在就差随便找个路人给尤亦然打个电话就可以回家了。

然而她的如意算盘再次落空了。她听到一阵轻轻急促的脚步声正穿过她面前的麦田,不一会儿,有人拨开高高的麦丛走了过来,在她的面前站定。

是她在树上碰到的男人。

尤浅没着急起来,眯起眼睛打量着他。男人很瘦很高,衬衫的领扣解开两颗,露出瘦削的锁骨,他笔直地站在阴影中,恰好挡住了月光,看不清面容,却让人明显感到他周身散发的一丝清冽肃杀。

明明是两种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却没有任何的违和。

尤浅心想,虽然看不到脸,但是这一幕竟然意外的赏心悦目。欣赏完美色后,她清醒过来,心口不由一窒,低声喊:“你怎么阴魂不散的!?”

02

尤浅现在很头疼。

所以这人刚刚果然有话要说,甚至还要追过来跟她说?

这样想着,尤浅坐直了身子,尽量保持不动声色。男人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往前走了一步,一扫刚刚的漫不经心,飞快地在她身上扫了一遍,似乎怕她不悦,又匆忙地移开了目光。

……什么毛病?

尤浅满脸问号,忍住了再说话的冲动,强装镇定地接受他的目光。便听见喑哑的声音自男人口中吐出:“你是……尤浅?”

尤浅:“???”她讶异:“你认识我?你是谁?”

同她的戒备不同,男人在这一刻松了口气,他左右看了看,眉头蹙起来,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尤浅见他又不说话了,心里不由一急,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做了一个防备的动作,喝道:“报上名来!”

男人笑了笑。

她微怔,现在是笑的时候吗?这是嘲笑吗?是嘲笑吧?

知道她的名字后,男人反而气定神闲起来,麦子不够高挡不住他,他干脆蹲了下来,说:“其实我很想编个身份骗你。但是我不想骗你,所以不能告诉你我是谁。”

尤浅下意识地反驳:“我们有那么熟吗?你为什么不能骗我?”

“哦?”男人挑了眉梢向她看来,漆黑的眸子里隐隐露出笑意。很奇怪,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尤浅却在这一瞬间脑补起他抽烟的样子来,那肯定极其闲适潇洒。

啧啧,好看。

她还没脑补完,男人又接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骗你了?”

尤浅这才察觉到自己被他绕进去了。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你还是别告诉我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我还想活长一点。”她能屈能伸,做了个请的手势,试探地问:“您要是没什么事,能不能先走?”

“算了。”男人根本没管她的话,自顾自地改变了主意,他伸出手,说:“认识一下,我叫肖白。”

尤浅:“……”

说好的不告诉她是谁呢?

等等!

男人的话在空气中转了几个圈钻进尤浅的耳朵里,随即,她的脑袋立刻炸开了。她连连退了好几步,惊恐地看着他,结巴起来:“你你你……肖肖肖白?”

自称肖白的男人纠正她:“不是肖肖肖白,是肖白。”

“是那个肖白吗?”

“嗯?”男人眉头微皱,却又顺着她的话接道:“是吧。”

听清楚回答后,尤浅明显又退了一步。他不知道哪里吓到尤浅了,思考了一下自己长得没有那么凶神恶煞后,问:“有什么吓人吗?”

尤浅根本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将脑海中关于肖白的事情回忆了个遍。

众所周知,在孩子很小的时候,为了让孩子听话,大人们都会用大灰狼怪物来吓他们,而对于尤浅来说,肖白就是她小时候的大灰狼,记忆中的大怪物,深深印在脑海中的伏地魔。

起初这个坏人还不叫肖白,只是个坏人。这个故事是由她爹尤秋舫起的头,说有个坏人,凶神恶煞,杀人如麻,令道上的人闻风丧胆。

故事内容是由她哥尤亦然多年来完善的,补充的都是这人干的坏事,并在她上高一那年告诉她这个坏人叫肖白。

那时候她还天真,攥着爸爸的警帽,说:“爸爸是警察,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呢?”

尤秋舫叹了口气,说:“爸爸还在努力,哪天给你抓回来看看。”

“算了算了。”尤浅怕死,摇头:“不看了,直接送大牢吧。”

谁知道过去了那么多年,她几乎以为肖白这个人只是个传说后,他居然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还有——

“不可能!我看过肖白的照片,他可比你老多了,你你你……”

眼前这人不但年轻而且还有点好看是怎么回事?

“化妆嘛,是这样的……”肖白往前走了两步,想解释一下,还没走到她的旁边,尤浅已经快速地一弯腰闪到了一旁,紧接着一拳就要砸到他的身上。

肖白身子后仰躲开了她的拳头,他本想再借机制住她,谁知道尤浅的身法却如闪电般躲开了他的手。

肖白微挑了眉,尤浅却铁了心地要摆脱他,边打还边想着逃跑。他怕伤着她,只闪躲不还手,但偏偏让她跑不掉。

尤浅气得开始放狠话:“教你习武的老师没告诉你,打架不还手缩头小老鼠吗?”

肖白失笑,哪里来的歪理?

他的老师还真的没教过。

不过再任着她这样下去,难免会被人发现。

肖白再次躲开女孩凌厉的拳头,迅速地揽住她的肩膀借力把她怀中一抱,另一只手则擒住她的手腕别到了身后,他用了力气,让她挣脱不开,他的声音微凝:“别动!”

尤浅就真的不动了。

肖白有点诧异地低下头,她则瞪着那双大眼睛看着他。

他笑了笑,慵懒的声音缓缓:“教你习武的老师难道没告诉你,只想着逃跑的打架是没有胜算的吗?”

……没有!

但人在屋檐下,尤浅选择闭嘴。

“这么乖?”肖白仔细地打量着怀中的女生,她有点瘦,抱起来应该是毫不费力。

其实按他的性格,他应该放开她,至少保持点距离才不至于让气氛暧昧成这个样子。但是眼下,风吹麦浪无声,夜晚寂寂,星星月亮不说话,他怎么也没舍得放开她。

尤浅不知道他想了那么多,只觉得肖白看她的眼神像是认识了许久。

奇奇怪怪的这个人。

于是她干脆躲掉他的目光,说:“怕死!”

“那么怕死为什么会来这里?”

“因为……”尤浅脱口而出,又觉得这个答案太令人窒息,卡在喉咙里半晌,才坚定地回答:“我这个人吧,就喜欢古玩,听说这里有奇珍异宝,所以才跑来的!”

肖白抬起眼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听到她的话又是一笑,说:“说谎。”

尤浅尴尬了一下,她真的很怕死,而且——

她无奈地说:“贪财。”

果然。

肖白哑然失笑。尤浅觉得没面子了,解释说:“有钱为什么不赚不是傻吗?再说我只要看一看真假就行,谁知道这老板居然朝我瞪眼,说如果是假的就着我算账。我到底……”

她解释到这里,忽地眉头一皱,说:“我跟你解释干什么?”

更可怕的是,她在解释的时候,肖白竟然真的安静地听着,好像天大的事情都没有此刻听她说话更重要。

胡思乱想到这里,尤浅又有点颤抖,要知道,她可是在一个大魔头的怀里。如果这次能逃生,绝对够她吹半辈子的了。

肖白本还认真地听着,她突然没声了,他疑惑地“嗯”了一声,低声问:“怎么不说了?”

尤浅忍不住吐槽:“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肖白反问:“那什么时候是?”

跟你不熟什么时候都不是好吗?尤浅趁着他注意翻了他一个白眼,然后望天不理他。

暗夜沉寂,两人离得有点近了,呼吸交织在一起。肖白刚刚是跑来的,跟她缠斗了一番将她锁住后,似乎有点累了,在她的耳边轻轻喘息,温热却清冽的气息扑在她的耳根处,她的心跳没出息地加快了几分。

谁能告诉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还能活着回家吗?

尤浅在心里哀叹,脸上却因为要面子而巍然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绝对不超过一分钟,肖白又轻声说:“你练的武,是武术?”

“不然呢?芭蕾吗?”

“我还真以为是芭蕾呢……”肖白小声说,轻快地带着麦子的清甜,让听得人心情也忍不住轻松起来,他垂下眼,能看到女孩乌黑的睫毛翘起,他微叹,状似遗憾:“想想也是,武术更适合你。”

这天真的没法聊下去了!

尤浅问:“你认识我?”

“不认识。”肖白回得很快。

他的话刚刚落音,几道凌乱的脚步声传来,窃窃私语也在寂然的麦田里格外清晰。尤浅这才想起自己还在逃跑,惊讶地要叫出声,肖白的手却敏捷地将她的话捂在了唇舌间。

很奇怪的是,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看清了他的脸。

月光正盛映在肖白的侧脸上,明明剑拔弩张之际,他的表情却格外轻松,嘴角甚至挂着浅淡的笑,他的目光随意地落在某一处,漆黑的双眸波澜不惊,像缀在无边暗夜空中惹眼的繁星,柔软的黑发闲散地遮住额头,鼻梁高挺却秀气,衬衫的领口则解开,堪堪露出分明的喉结。

这绝对是一张随便拉出去就能当校草级别的脸。

美色当前,她差点忘了自己在哪。

就在她欣赏美色的时候,脚步声伴随着窃窃私语也在接近。

“是这边吧?我听声音是在这边。”

“好害怕啊,季老大自己怎么不来?听说这一带挺诡异的……”

“说不定那个女人就藏在这里,怕个鬼。大不了把她弄回去好好补偿咱哥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尤浅发现,在这句话说完后,肖白淡然闲适的脸上划过一抹杀气,随即她听到轻微“叮”一声,肖白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把匕首,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他侧过脸,压低声音,说:“一会儿跟我一起走,不准走散,听到了吗?”

拜托,比起他们,你看起来更恐怖好吗!

尤浅强忍住要点头答应的冲动,在肖白放开她的那瞬间,她后退了几步,“那个不好意思啊,肖……肖先生。”

肖白挑了挑眉,看得她心肝一颤,狠狠心一咬牙,说:“你快跑。我想了想,还是跟他们回去吧。”

肖白:“???”

03

接下来的事情十分的顺利。

尤浅在被发现时毫不犹豫地缴械投降,肖白也在一二三秒钟内做好了决定。尤浅看到他的表情从“你是要气死我”变成了“算了就这样吧”。

接着,他将匕首插回去,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来抓尤浅的人看到肖白后不由得一怔,其中一个机灵,喊道:“找到了在这呢!快快快,抓回去!”

季老大带着一队人迅速到位,肖白站在尤浅的身后,季老大问:“这是谁?”

尤浅还没说话,肖白已经接道:“我是她的助手。”

“助手?”

肖白淡淡的目光扫过来,尤浅把揭穿他的话咽进肚子里,沉重地点了点头,表示没错。

肖白却不管各处投来的目光,继续说:“你看看你怎么对我们浅浅的,居然让她跑到外面来,深山老林的万一有野兽怎么办?我们尤老板生气了你负责的起吗?”

肖白真的很能说,先发制人地令人说不出话来,而且他边说还边绕着尤浅走了一圈,这才发现她还光着脚,他的瞳孔一缩,凌厉的目光扫下对面的人。

季老大竟然怯了一下,等他再仔细看,肖白眼中的凌厉却早已褪去。

“你谁啊你!”季老大面子上挂不住了,气急败坏地指着肖白骂道:“尤亦然算老几?老子想绑谁绑谁,你说你是助手,鉴定的东西呢?东西呢?”

肖白无视他的怒火,摊了摊手:“丢了。”

季老大气个半死,深觉自己的怒火像发在一团棉花上。明明被制住的处于弱势的是这两个人,他却觉得丝毫没有办法。

肖白说的没错,如果尤浅出了什么事情,他确实负责不起。他也是被气糊涂了,居然忘了问尤浅这个所谓的助手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旁边的小弟很识时务地问:“老大,现在怎么办?”

“带走!关起来!不给饭吃!”

三道命令一下,这附近也没有小黑屋之类的,于是尤浅和肖白又被带回到了玻璃房中。小弟彻底贯彻了老大的命令,把门和窗锁得死死的,他们则在外面盯着两人。

尤浅被看得不自在,靠着床背对着外面坐在地板上,才想起要瞪肖白。肖白站在门口,手随意地插在裤子口袋里打量着房间,欣然地接受着她的瞪眼。

尤浅心下其实委屈极了,她本来想着季老大确实不敢对她做什么,回来也就回来了。但是谁能想到,肖白居然很有义气的陪她留了下来。

这种既没有出虎口又入了狼口的感觉令人绝望。

她陷入绝望无法自拔,脚踝上却突然一凉,紧跟着刺痛传来,她忍不住倒吸了冷气,抬眼看去,却忽地一怔——肖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她的脚边,手中拿着瓶双氧水清洗着她的伤口。

所以他刚刚打量屋子,是在找医药箱?

尤浅心里嘀咕,许是姿势不舒服,肖白干脆半跪在地上,他冰凉的手偶尔不经意地掠过她的肌肤,酥酥麻麻地。

她咽了咽口水,在心里对尤亦然讲的故事产生了怀疑。

肖白没注意到她的目光,只专注地看着她的伤口。

他好像是常做这样的处理,手法轻柔专业。贴上创口贴后,他看了一会儿,才轻轻叹气,说:“下次再跑别那么慌张。”

没有下次了。

尤浅有气无力地在心里反驳他。肖白把东西收拾好推到一旁,侧身坐在了她的身边,后面明明是床,他却坐得笔直。

她小声地说了句谢谢,肖白“嗯”了一声坦然地接受她的感谢。

气氛就诡异安静了下来。

尤浅这才想起,肖白来这里肯定不是为了救她的,肯定有自己的事,这么想着,她就问了出来:“你来这里做什么的?”

肖白盘起腿,胳膊搭在膝盖上,瞥了她一眼,说:“不怕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了?”

……也是。

尤浅噤声,她摆摆手:“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肖白看着她,忽地一笑。他闭上眼睛,说:“好了,别想那么多,你哥肯定会在天亮之前找到你。下次别这么贪财了。”

明明是寡淡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吐出来,絮絮叨叨地却带了几分暖意。

尤浅嘀咕:“先生跟我哥关系肯定很差,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说你的坏话。”

她说完这句话,偷眼去看肖白的反应,谁知道肖白却闭着眼睛无动于衷。

她悻悻地往后仰了仰,床板咯地腰疼,她又坐起身子,怎么坐也不舒服。肖白的眉梢动了动,无奈地睁开眼,说:“不睡吗?”

“睡不着。”

“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别浪费精力。”肖白说着,伸出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好,说:“你去床上睡也可以,不许动了。”

尤浅不愿意去床上睡,但是也不敢动了。肖白说要睡是真的睡了,他的呼吸平稳,身子稳如山,背脊也挺得直。

尤浅发呆,现在道上的大哥都这么自持吗?

这心理素质……真是没谁了。

她左右睡不着,干脆借机打量起传说中的大坏人来。坦白来说,肖白长得真的很不像坏人,他的眉目清晰,宛若山涧的清风般漾在人的心底,在此刻也能令人神思清明起来,散漫至极的声音低沉悦耳,挠的人心里痒痒的。

眼前的肖白,真的很悦目娱心。

“你再这样看着我……”肖白的唇动了动,冷不丁地说:“我会脸红的。”

原来没睡着!

尤浅的心猛地一跳,她往旁边挪了挪,又见他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反驳:“哪里红了?”

肖白缓缓地睁开眼睛,侧了侧脸,指了指耳朵,说:“耳根有点热。”

他坦诚地看着她,耳后竟真的红红的,坦然地让尤浅哑口无言。她舔了舔发干的唇正要说话,肖白问:“渴了?”

“嗯?”

尤浅正要说她不是口渴,这只是看到长得好看的人的正常反应,肖白却已经站了起来。

玻璃房是用来度假的,里面很舒适,五脏俱全,连厨房和浴室都有,所以肖白轻易地找到一个烧水壶也不是件奇怪的事。

烧水壶插上电,在寂静的房间发出响声。

肖白惬意地把衬衫的袖子卷上去,打开水龙头洗杯子。流水声哗啦啦,如果不是外面还有人虎视眈眈地看着里面,尤浅都几乎以为自己是来度假了。

美人美酒美景,她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杯子洗好后,水还没烧好,肖白坐在吧台后的椅子上,转来转去,最后背对着她看向了窗外。他面对的是山峦重叠和墨色的夜,衬衫有点薄,隐隐露出身材。

他真的是肖白吗?

尤浅试图将她看过的照片和眼前的人联系到一起,这么一看,眉眼间倒是有几分相似。

“啪嗒”一声,水烧开了。

同时,玻璃房的门也被人粗暴的从外面推开了。

尤浅回过头,只见季老大带着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人抬着个大箱子,露出鉴古要用的工具。

季老大凶神恶煞地说:“尤**,东西给您弄来了,让我们看看你的真本事吧?”

尤浅下意识地去看肖白,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又坐了回去。

只见吧台的后面,肖白正气定神闲地拿着烧水壶倒水,杯子里的水未满,刚刚好不会洒出来。

在众多无语的目光中,他专注地做着这件事,用手试了试水温,似乎觉得有点烫,他又拿了个杯子洗干净,把水倒进空杯子,再倒回来,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重复。

都什么时候了,这么装酷不要命了吗?

尤浅的腿发软,想跟他划清界限。却见肖白终于满意了水温,抬起眼来,慢吞吞地走到她的面前把杯子塞到她的手里,说:“喝水。”

他是真的觉得她渴了,也是真的在为她烧水。

尤浅僵硬地把杯子放在唇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泉水还是什么,白开水有点甜,浸在她发干的唇上。

被忽视的季老大吐血:“你们当我是透明的吗?”

“哪敢?”肖白将袖子慢慢地放下来。尤浅眼见季老大要发怒,忙一口气喝完水,跑到工具箱旁,说:“季老大,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来来来,咱们看东西。等结束了您再收拾他也不迟。”

她的样子太过乖巧狗腿,季老大十分受用,一口气憋在肚子里,他狠狠地对肖白说:“等会儿再收拾你。”

肖白捧着另一只杯子蹙着眉头,很不满意她如此机灵狗腿。

尤浅则重新坐在了桌子旁,工具和古玩一件件摆上来,转眼便摆满了整张桌子。

尤浅无语地看着工具,其实鉴古需要工具是她想拖延时间诓季老大的,鉴古主要在经验,工具反倒是其次了。但是眼下,她却不得不装模作样地拿起了工具。

“这个是明代钧窑小碗。”

“假的。”尤浅也是豁出去了,决定如实鉴定。她仅仅扫了一眼,立刻说:“不是我说啊季老大,下次收古玩前补补知识好吗?钧瓷的特点是扪之甚平,而内现粗纹垂垂……算了说点通俗的,就是外红内蓝,蚯蚓走泥纹,自然也有例外,但你这个小碗显然不在其列。”

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尤浅果断地露出了傲然,令周围的人不由得信服,一个小弟恭敬地呈上另一件东西,说:“尤**,这个是老大在一个店铺收的,说是出自汝窑。”

听到这话,尤浅窒了窒,她很认真地问季老大:“您去收东西时谁掌的眼?”

掌眼是文物界术语,是对艺术品、古玩等藏品进行鉴定甄别的过程,在业内统称为掌眼。由于对收上来的东西太过无语,尤浅忍不住质疑起这人的水平来。

季老大本来就黑的脸更黑了,眼睛耷拉下来,一副衰得不能再衰的样子,底气不足地问:“怎么了?”

尤浅放缓声音,说:“据记载呢,汝窑烧造时间很短,仅有二十年,传世品也很少,留存至今的只有70件。”

季老大不知道哪里来的天真,抱有希望地问:“说不定是沦落人间的珍宝。”

尤浅没说话,只是用看着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见此情景,肖白忍不住一笑,他没有刻意掩饰笑声,以至于十分刺耳的落在了季老大的耳朵里。

他本来就看肖白不顺眼,这会儿更是借机发飙:“你笑什么笑?你是助手不会鉴定吗,在那坐着你以为是来当客人的吗?”

肖白有种躺枪的感觉,他无奈地看了一眼尤浅,尤浅拼命朝他使眼色,让他别顶撞季老大,不要没事找事。

肖白的心中一动。

这种被人在乎的感觉,好像不赖。

但是也只有一会儿,尤浅想清楚肖白的死活跟她没什么关系后,就停止了挤眉弄眼。

肖白站了起来,走过来:“会倒是会一点的。”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玉镯,说:“听说真的玉不容易碎……”他说着便把玉镯往地上一丢,玉镯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碎了,他啧了一声,看向季老大,说:“看,假的。”

尤浅:“……”

季老大:“……”

04

空气明显停止了两秒钟。

尤浅感觉自己的呼吸也停止了两秒钟。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突然揪了起来。明明知道肖白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她此时却不合时宜地担心他会不会吃亏。

果然,季老大像是被点燃一般炸开了,他气得浑身发抖:“这是老子买的最贵的!最贵的!你是不是想死!”

尤浅小心翼翼地补刀:“可是那确实是假的。”

季老大完全听不进去话,招呼着小弟就要冲上去殴打肖白,肖白却忽地蹲了下来,在地上摸了摸,尤浅这才发现玉镯碎掉后从里面落出了些许白色粉末,肖白搓了搓指间的粉末,放在鼻间闻了闻。

正在这时,一个拳头已经要砸到他的身上。

尤浅“啊”了一声,肖白眼皮抬也不抬,头稍稍一侧,躲过了这个拳头,同时,他的手一把擒住那人的拳头,往下一拉一推,尤浅听到“咔哒”一声,那人立刻惨叫起来。

肖白面不改色地站起来,整了整衣领,说:“我劝你不要动手,打不过我的。”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淡,眉头轻轻锁住,眼中的笑意也褪了个七七八八。他的气势摄人,季老大仗着人多,喊道:“我这人多,我就不信你能打得过!”

肖白声音渐冷:“你可以试试。”

这时候的肖白,简直帅爆了好吗!尤浅在心里想,很没底线地忘记自己的立场,开始为肖白摇旗呐喊,她舔了舔唇,感觉自己又有点口渴了。

季老大不信邪,真的打算试了。他扬起手,又对尤浅说:“尤**,是你的助手自己不要命的,你可不要怪我心狠。”

尤浅来这里本就是贪财,她惜命,是肖白自己不要命的,她可拦不住。于是她说:“你可以试试。”

肖白说的很有气势,她却说的底气不足。

说完这句话,尤浅明显感到肖白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怪她没义气。她理直气壮地瞪回去,眼神里在说着“你以为我跟你很熟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肖白的眼神又变成了赞赏。

赞赏她没义气?

此时已接近深夜,尤浅揉了揉困的发酸的眼睛,又去看肖白,肖白的目光却已经不在她身上了。他靠在长桌上,说:“在此之前,我要告诉你,我是肖先生的人,你今天要是没打死我,我敢保证,先生不会放过你。”

尤浅听得咂舌,肖白编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的,跟真的似的,着实令人佩服。

季老大满不在乎地说:“什么狗屁肖先生!肖……”他说着说着忽然瞪大了眼睛:“你说的是图南街的肖先生?”

肖白抬了抬下巴,没应声。

季老大的脸顿时变得惨白,图南街的肖先生对于整个临溪乃至江北省来说,都是个传奇人物。据说他是八年前出来混的,跟人当打手,当年不要命的人多,个个都是好手。唯有这位肖先生,不管打的多激烈,从来就没冷过脸,看谁都带三分笑意,笑起来时有个小酒窝,被当时的一众老大调笑,说不像出来混的,倒像纯良少年。

小少年这名号便传开了,这样的人上位快,很快便声名鹊起,他跟的老大又正好被抓,他顺理成章地接手位置,手腕狠厉不留情。四年前,临溪严打,道上人物大洗牌,以往的老大要么退隐要么被抓,他一家独大,小少年的名号没人敢叫了,真名又知之甚少,大家都尊他一声“先生”。

而近两年来,肖先生已经不露面了,而是将事情交给属下打理,由于初期没人注意他,后期他又刻意从不留影像资料,知道他真实模样的人越来越少。而他的真正行踪,更是虚无缥缈,又增添了几分传奇色彩。

季老大还在强撑着:“肖先生派人来干什么?”

“肖先生要干什么还需要向你汇报?”肖白慢条斯理地往后靠了靠,懒懒地说:“你就不怕有命听没命出去吗?”

季老大顿时瑟瑟发抖,他的脸上忙堆满了笑,很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肖先生的人,你看咱们不打不相识,要不我送您和尤**回去?”

尤浅惊讶地差点从板凳上掉下来,她真是长了见识,原来一个人的脸能变得这么快?

原本一触即发的气氛也登时变了,肖白却侧过脸看着尤浅,问:“困了?”

尤浅正被肖白强大的气场震慑,愣愣地点点头,肖白眼中起了丝揶揄的笑意,一瞬间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他点点头:“那睡一觉再走。”

季老大有眼力见,招呼着人就退了出去。刚一出门,季老大的脸就阴了下来,小弟连忙问:“要调查一下肖先生的人怎么出现在这里吗?”

“调查个屁!”季老大一指头戳过去,“赶紧地,收拾东西赶紧走。”

小弟得了令,飞快地跑远了。

季老大的人临走前还体贴地拉上了窗帘,甚至还把灯灭了几盏,只余了一排昏黄的灯,暖洋洋的令人昏昏欲睡,屋内的气氛顿时暧昧了起来。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有点尴尬。

尤浅看向肖白,他坐在桌子上,手上拿着个酒杯看着,虽是赝品,灯光下的酒杯却发出如玉般的光泽,映着男人细长指节分明的手,像道剪影般落在她的眼中。

电光石火之间,肖白忽地将酒杯狠狠地拍在了桌上,他用了狠劲,酒杯跌在桌上的同时粉碎,尤浅发现,这碎片间也有粉末状的东西。

肖白注视了片刻,又随意地把碎片往旁边扫了扫,像是陡然发现她在场后,微怔了片刻,低声开口:“对不起。”

“啊?”

“吓到你了,抱歉。”肖白拿起纸擦了擦手。

尤浅指了指桌上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谁知道呢?”肖白轻描淡写地回答,一看就是在说谎,但是她又没有立场去问,只好悻悻地坐了回去。

忽然,她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坐直了身子,问肖白:“我刚刚没救你,你会不会记仇?”

肖白看了她一会儿,灯光暗暗,她几乎看不清他。肖白没让她等太久,就摇了摇头,说:“你有没有看过那个科普短片?教你如何正确面对持刀歹徒。”

尤浅看过,还不止一次。

每次她做完每日练习,她那个惹人烦的哥哥总是放这个视频,视频里警察扮演路人,遇到持刀歹徒,扭头就跑,边跑边喊:“警察叔叔,救命啊!”

每次看完后,尤亦然都会沉重着语气问她:“浅浅,学会了吗?”

她学的还不错。

肖白说:“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那些危险的事情就交给警察叔叔好了。”

这是个团伙老大该说的话吗?

尤浅在心里吐槽,同时暗暗盘算要不要见义勇为把他扭送到派出所好了。似乎是看出她在想什么了,肖白“咦”了一声,夸张地敲了敲桌面,说:“你不要恩将仇报,我可是救了你。”

尤浅说:“谢谢您救了我,可是你刚刚为什么不说你就是肖……他们叫你肖先生?”

“是啊,我的真名没人敢叫的。”肖白眨眨眼。

尤浅本就疲乏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想要把他看透,却又偏偏看不透,有点懊恼地皱起眉。肖白见状,轻咳了一声,说:“洗洗睡吧。”

尤浅倒是真的累了,但是不洗澡就睡觉还是太难受,她戒备地看了肖白好几眼,肖白闭上眼,说:“要不要我找块布把眼睛蒙上?”

尤浅的脸一红,她凶巴巴地说:“不用!”

她跳下板凳,小脚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地响声,跑到浴室锁死了门,确保不会被打开后才开始脱衣服。

流水声顺着门缝传了出来,细小地像春日里的雨丝般汨汨流向他的心里。

肖白依然闭着眼睛,修长的手指却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声音很轻,暗夜极静,他能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和着流水声,扑通扑通,跳得有点快。

半天,手机振动,他把手机放在耳边:“喂?”

他只是说了一个字,那头却像是触发了机关般,连珠炮般发问:“怎么是你去了?我派的人去哪里了?浅浅现在怎么样?”

“喂——”

肖白想恢复之前懒散的语气,开口却是沙哑,像是在克制什么。

那边的人骂了一句:“你在干什么?我怎么听到那边有洗澡的声音……”

“闭嘴。”肖白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我还没跟你算账,你这个做人兄长的,到底在浅浅跟前怎么黑我的?”

尤亦然“呃”了一声,说:“你……”

“前一段时间,一批MB30被藏在工艺品中进入市场,我根据老师提供的线索追查到这里,偶然碰到尤浅。”

“工艺品?那个姓季的也参与了?”

“看他的样子应该不知道,被人当枪使了。”肖白压低声音,说:“现在天晚了,你明天再带人来接浅浅。”

尤亦然还想说什么,肖白又说:“放心,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你有分寸就该让我现在就把她接走!”

“就一晚……没人能发现。我刚刚看了一下,姓季的估摸着要跑路,你先抓人。”

“好。”尤亦然没再反驳,他微讪:“怎么样?你喜欢浅浅十年都没有跟她说过几句话,现在见了,破灭吗?”

饶是肖白定力过人,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窒了窒,他干脆地回了句“滚”就挂断了电话。

恰好,浴室的门被尤浅打开了,她走了出来。

肖白眯起眼睛,女孩穿着白色的毛衣,下身是暗红色的半身裙,衬得肤色愈发莹白。乌黑柔软的头发长至肩膀,刘海湿漉漉地露出光洁的额头,白皙的脸上因为缺氧漾起淡淡的红晕。

肖白垂下眼,心想——

破灭是有的。

比如在他的想象中,她该是不谙世事可爱天真的,却没想到,她比他想象中厉害多了,也比他想象的可恶多了。

但好在,她还长成了他喜欢的样子。

05

床还算整洁,尤浅坐上去,还是没忍住去看肖白。他坐在桌上,似乎已经睡着了,发出轻微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片刻,尤浅从床上拿了个毯子,轻手轻脚走到桌前想给他盖上,胳膊才刚刚抬起来,一只手却忽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尤浅吓了一跳,立刻不敢动了。

肖白的睫毛微颤,睁开了眼睛。他沉默地注视着她,尤浅的心跳加快,她连忙错开他的目光,说:“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抱歉,条件反射。”肖白开口,声音喑哑,他放下尤浅的手腕,又把目光落在她手上的毯子上。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尤浅,你听过我的传闻?”

“……听我爸说过。”

“那就别对我那么好。”

“什么?”

“我这样的人吧,容易对对我太好的人产生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我对你太好,你就会喜欢我?”

肖白笑眯眯地点头。

尤浅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对他吹胡子瞪眼:“鬼才懒得管你!都是因为你,我在这里什么都没贪到,钱没有,宝物也没有。”

肖白哭笑不得,又忍不住要教育她:“尤浅,在这里就别太贪心了。”

“那我好不容易出一趟门,总得贪点什么吧?”

肖白抬起眼,他是靠在柱子上的,修长的腿随意地放在长桌上,黑色工装裤裤脚整齐,烟灰色的衬衫解开,露出欣长有力的手臂,是极诱人的场景。

他从容不迫地开了口:“是……”他同意尤浅的话:“得贪点什么。”

“是吧?”

“嗯。”肖白低低地应了一声,眼中却带着分明的戏谑的笑意,“你可以贪我的色。”

尤浅:“……”

她选择拒绝。

尤浅伸手把最后一盏灯关掉,往床上一躺盖上了被子。

其实她内心是极不放心肖白,也不愿意在这样危险的时候睡着。但是枕头柔软,困意顿时像潮水般袭来,她闭上眼睛,干脆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也不踏实,醒来时一看手表还不到三点,她睁开眼,侧了侧身子看向肖白。他靠着柱子睡着了,她在温暖的被窝里,更显得他的衬衫单薄。

尤浅坐起身,她承认,她之所以睡不踏实,完全是在担心肖白会不会被冻死。

唉,人太善良就是不好。

想清楚这层,尤浅再次拿起了毯子。这一次,她的脚步更轻,动作也放轻,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把毯子盖在了肖白的身上。

肖白的身子动了动,她登时屏住了呼吸,捏着毯子一角的手也轻微地抖了抖。

就在她以为下一秒肖白就要醒过来把毯子扔在地上时,他却只是翻了个身,把毯子裹在了身上。尤浅轻轻地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气他。

明明很冷,还装什么酷。

尤浅伸出手想打他,又怕把他弄醒,遂作罢。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回去,再也没有心理负担地睡着了。

不远处的长桌上,肖白无声地睁开了眼睛。

他怔忡地望着黑暗,乌黑的瞳孔中似有光芒晃动,手指无意识的在柔软的毯子上摩挲着,指尖有温热传来,像某一天落在他肩头的雪。

明明冰冷,与他的肌肤相触,却是灼人的热烈。

半天,肖白攥着毯子慢慢地把身子蜷缩起来。

真暖和。

尤浅是被吵醒的。

她晕乎乎地去拿手机,谁知道触手温热,让她猛地清醒过来。她居然忘了,这不是她家的古玩店,她也忘了,她才经过惊心动魄的一夜。

尤浅睁开眼,第一时间发现肖白已经走了,就连桌上的一箱子赝品也消失的干干净净。只留着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毯子。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尤浅再去看自己手中的东西,不由一怔,那居然是一杯牛奶,能在这样的时候还准备一杯牛奶当早餐的人,自然非肖白莫属。

“真是……贴心。”尤浅喝了口牛奶,才想起来去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她还没来得及瞧上一眼,玻璃房的门被人打开了,来人气势十分的摄人。等看清了是谁后,尤浅的鼻子一酸,瞬间化作委屈的状态,声音紧接着也哽咽起来:“哥!”

尤亦然穿着黑色风衣,走路带风,眼神在杯子上飞快地划过,他顺手接了过来放在桌上,说:“陌生人的东西能吃吗?”

尤亦然那语气,仿佛她还是上幼儿园的小朋友。

但是被他这一“训斥”,委屈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尤浅忍不住抖了个机灵,讨好地笑着:“可是这是喝的啊。”

尤亦然伸出手在她的额前的发上揉了揉,说:“你怎么才醒?我在外面等了好大会儿了,你不醒我都不敢进来。”

“吵醒我不是你的拿手绝活吗?”尤浅下了床,拿起杯子将剩下的牛奶一口气喝干净,随性地擦了擦嘴巴,说:“走走走,回家。”

尤亦然嫌弃地看着自家妹妹。肖白临走之前给他发短信,说东西他带回去了,让他晚点来,因为——尤浅还没醒。

这是什么见鬼的理由?

虽然他护犊子,觉得尤浅作为妹妹真的很可爱,但是还是忍不住质疑,肖白真的……没瞎吗?

尤浅走到门口了见他还没过来,不由掐腰:“大哥,走不走?警察怎么来了?”

“你说呢?”尤亦然走过来,说:“这是绑架案,警察叔叔能不来吗?”

尤浅笑嘻嘻地接道:“我以为你来就够了嘛,警察哥哥~”

“都辞职五六年了,什么警察哥哥?”尤亦然笑了笑,说:“一会儿我带你去警局做个笔录。”

尤亦然曾是省警官学院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进入警局后立下不少功。但在尤浅大学毕业后,他突然辞了职,非要投资尤浅的古玩店,最后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三月街守拙古玩店的老板。

尤浅曾问及理由,尤亦然满脸“慈爱”:“妈妈去的早,爸爸是警察,哥哥也是警察,你自己守着店不是成了留守儿童了吗?”

这样的理由显然不能让“留守儿童”尤浅信服,但尤亦然却像是收了心般,除了不交女朋友这点不正常外,其他时候都是比较正常的。

尤浅深知多问多烦恼,坐上车后干脆闭上眼睛准备补觉。车子开在蜿蜒的小路上,早春的风穿过麦田吹进车里,温柔地拂起女孩的长发,尤亦然伸出手把她的发拢到耳后,轻声问:“害怕吗?”

他知道她胆小,哪怕学了一身武艺也没让胆子大半分。

“才没有。”尤浅没睁开眼,嘴硬地说:“我昨天还逃跑了一回。”

“哦?”尤亦然惊讶:“没跑掉?”

“要不是遇到个倒霉的人,我现在肯定在家躺着了。”尤浅说:“哥,其实我本来不怕的,因为我认识那个姓季的嘛,他那么蠢,也不敢对我做什么。但是你都不知道我碰到的那个人,别看他吊儿郎当的,其实拽的不行。”

尤亦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只默默听着。

车子渐渐驶入公路,时间还早,路上没几辆车子,所以显得很静,女孩的声音也懒懒地清晰,说人坏话的样子认真极了。

“反正怎么讨打怎么来,我那时候还真怕他被打死。但是他告诉我,他叫肖白。”尤浅睁开眼睛,看向尤亦然,递过去一个“我说完了该你解释了”的眼神。

尤亦然被这眼神一望,差点没握住方向盘把车子开到沟里去。不过他早就料到尤浅要问肖白,所以准备好了台词,他故作惊讶地瞪大眼睛,说:“肖白?你居然遇到他了?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哥,你的戏太假了。”尤浅瞪了他一眼,说:“为什么骗我!你明明认识肖白吧!?”

尤亦然“咦”了一声,开始装傻:“肖白难道跟我说的有出入吗?”

“你说呢?”

“都是假象!你看他干过的那些事,长得再好看也是个坏人。”尤亦然说,“你相信哥哥吗?”

他满怀希望地看着尤浅,尤浅怀疑的眼神令他顿感受伤。尤浅呵呵冷笑:“本来是信的,但是现在不信了。”

车子转了个弯,进入一条宽阔的大街,上班族走在路上匆忙地吃着早饭,斑马线旁有奶奶牵着孙儿上幼儿园。尤亦然扫了两眼,为祥和的都市生活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继续撒谎:“但是这是个极危险的人我没说错吧?他的背景很深,咱爹那么多年来都没找到他的证据,表面上看是个正经商人,但是其实背地里不知道干什么勾当,总之,你要离他远一点。”

尤浅听得心里一咯噔,她知道肖白绝对不像他表现出的那样无害,但还是觉得心里闷。她嗯了一声,又疑惑地问:“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早些年当警察那会儿,他欠了我人情。这次救你当还了,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尤亦然的话漏洞百出,但是尤浅还没来得及指出来,就看到公安局的警徽已经近在眼前,威严地在清晨的阳光中闪耀。

她惊讶:“不是录个口供,怎么跑公安局来了?”

“咱爸正好在,他觉得由他来问你比较好。”

尤浅一听,立刻把肖白什么的抛之脑后,手放在门把手上:“我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吗?”

尤亦然说:“你说呢?”

“你明知道我最怕爸爸了!”尤浅生气:“我这次自作主张跟人走了,爸爸见到我肯定会打我的。”

“你也知道自己错了?”尤亦然斜了她一眼,“威胁”她:“下次再这么任性,就把你送到山上,和你的迟越师兄砍柴挑水去。”

尤浅哆嗦了一下:“不去不去,打死也不去。”

尤亦然停好车子,很是绅士地给尤浅打开门。尤浅忐忑地跟在他身后,他们在公安局熟人多,一路上招呼声没停。有人见尤浅默不作声,调侃:“浅浅怎么不蹦跶了?没睡醒?”

“还行还行……”尤浅勉强地笑笑。

有人抱着文件夹小跑过来,说:“尤浅,你来做笔录是吧?跟我来。”

办公大厅里一片哗然,纷纷交换眼神,更有甚至把尤亦然单独留下来询问,关切之意溢于言表,不外乎是问是不是哪个尤局抓过的人蓄意报复。

有人快速翻了下档案,说:“不对啊,那些人我都有记录,近期只放出来一个,老老实实地在当修理工呢。”

尤亦然摆了摆手,说:“只是个小事,有人把浅浅绑过去鉴定文物。”

“吓我一跳。”一个颇有资历的警察坐了回去,惊魂未定地拍了拍心口,说:“如果当年的事再发生,我……”

话说到这里,他猛地住了口,抱歉地看向尤亦然。

他忘了,尤亦然也是受害人之一。

尤亦然却摇了摇头,说:“孙叔叔放心,不会发生的,有你们在呢。”

年轻人说这话时,嘴角挂着笑意,他声音轻轻,却带了莫大的信任和笃定,让厅内知道当年细节的人心中不由一颤。

是啊,什么事情都有他们在呢。

而此时的尤浅正坐在局长办公室里乖巧地泡着茶,她的父亲——现任临溪市公安局局长尤秋舫——问一句答一句,一个细节也不放过。

很奇怪的是,爸爸居然没有问她任何关于肖白的事情。

“店里生意最近怎么样?”尤秋舫啜了口茶,嫩绿的茶叶在玻璃杯中浮动,让办公室的气氛变得安逸起来。

尤浅说:“就那样。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凑合过吧。”

“我听说你又拒绝了省博物馆的邀请?嫌钱不够多?”

“那可不!”尤浅哼了一声,说:“工资不够高,时间不自由,而且离家远。”

尤秋舫对女儿这样的混吃等死没有任何的异议,他点点头,又耐心问了些问题,尤浅见父亲眉目间有疲态流露,不由起了身,说:“爸,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尤秋舫摇了摇头,他捏了捏眉心,站了起来,说:“你跟你哥回去吧,我这还要忙。”

“对了,”尤秋舫正要走出办公室,突然止住脚步,问:“那个肖……”

“肖白?”

“他告诉你他叫肖白?”

“……不是真名吗?”

尤秋舫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说:“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尤浅记忆好,一字不落地把当时的情景重复了一遍。自然,她隐藏了肖白说的贪他的色那句话。

在她说完后,她看到爸爸无奈地笑了笑,嘟囔了句什么便走出了办公室。

尤浅眨眨眼。

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刚刚她爸好像说的是:“这小子……”

语气有点无奈,又有点笑意。

不可能,尤浅摇了摇头,她肯定是听错了,爸爸嫉恶如仇,肖白作恶多端,想抓他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跟他那么亲密?

06

虽然尤秋舫问过细节后,尤浅还是协助案件负责人还原了事情经过,一直到中午才回了家。她实在是累极了,连午饭都没有吃,跑到二楼的起居室洗了个澡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直到晚上才被尤亦然叫醒。

晚饭叫的她最喜欢的饭店的招牌菜,尤浅一边心疼钱一边吃得飞快。尤亦然头疼,说:“你慢点,我不跟你抢。”

“抢也抢不过。”尤浅抱着饭碗,随手把电视打开,尤亦然“哎”了一声,没拦住她的手。尤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吃那么贵的菜,电视都不给看了?”

“看看看,想怎么看怎么看。”

尤浅懒得调台,把遥控器一扔,津津有味地看起晚间新闻来。

“据本台消息,今日市缉毒队破获一起利用工艺品运送**的特大案件,共缴获MB30十千克,抓获嫌疑人13名。据悉,犯罪团伙……”

尤浅被新闻吸引住了注意力,连饭都忘了吃。新闻中伴随着主持人的声音紧接着放了几张图片,她认出,这里面的所谓瓷器工艺品,有好几个都是她在季老大那里鉴定的,那里面居然藏着东西?

她想起肖白摔碎酒杯后掉出来的白色粉末,那是MB30?

肖白当时摔杯子是故意的,所以他知道里面是什么。

难道他是主谋?

不是没有可能,也许肖白本来打算借用工艺品运送MB30,结果阴差阳错地被季老大当成古玩收了回来,所以他才会出现玻璃房,所以他走的时候才会把那些古玩带走。

可是这些东西又怎么落到了警察的手里?

尤浅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答案,肖白被发现了,甚至可能现在也被抓了。

“喂!”尤浅正脑补地出神,尤亦然一筷子打在她的头上,说:“你想什么呢?”

尤浅感觉自己的手颤了颤,她艰难地把饭咽下去,说:“哥,这些东西都是季老大的吧?”

“什么?”尤亦然茫然地看着她。尤浅这才想起尤亦然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想瞒着他,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尤亦然听完后沉默地看着她,看得她的心虚地不行,想要闪躲掉他的目光。尤亦然却微微叹了口气,说:“关你什么事?”

“啊?”

“肖白被抓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10千克MB30,纯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五,判死刑都够他死八回了。尤浅,你不要告诉我,你跟他呆了一晚上还培养出感情来了?”

尤亦然这段话说的声音不大,却像一个巴掌般毫不留情地打在尤浅的脸上,让她的后背平白地生出了一层冷汗。她拿着筷子的手不由得颤抖了起来,她结巴地给自己找借口:“我看他……看他也不像……”

“不像坏人是吗?”尤亦然打断她,说:“坏人会把这两个字写在脸上吗?少在这里泛滥你的同情心,你这样对得起奋战在一线的警察吗?”

在尤浅的心里,尤亦然虽然是兄长,但是从来都不摆架子,对她极为宠溺。这么凶她还是第一次,她被凶的鼻子一酸,但是又知道尤亦然说的是对的,根本没法反驳。

她放下筷子,低声说:“对不起。”

尤亦然无奈,怜爱地揉了揉女孩的脑袋,说:“浅浅,我和爸爸都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所以像这样危险的事情,以后都不要参与了,知道了吗?”

尤浅点点头。

“好了!”尤亦然提高了声音,说:“背一遍店训。”

尤浅看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见到坏人赶快跑,打劫给钱保平安,有事要找警察叔叔,危险事情不参与,就当缩头小老鼠。”背完后,她闷闷地说:“有个当英雄的老爸,我们这样是不是太废柴了?”

尤亦然调了个台,电视里是个选秀节目,一群漂亮的**姐跳着舞,美得闪闪发光,让人看着心情就好。他笑着回答:“那些危险的事情就交给警察叔叔好了,你这样的小百姓,就好好活着吧。”

尤浅嗯了一声,心里觉得闷,没吃几口就借口上楼睡觉了。

那时候她没有注意到,尤亦然说的是你这样的小百姓,而不是我们。

听到尤浅上楼脚步声停止,房间的门被关上。尤亦然才把电脑拿出来,他打开网页,敲下回车键,一个对话框出现在空白的网页上。

他打字:辛苦了,肖警官。

肖先生:少贫。上家要见我,我马上要去一趟云南。

肖白现在是一个托家,从上家拿到东西,再由各个渠道发送到全国各地,相当于经销商。这次上家野心勃勃想用新型研发的MB30更新换代,但是半路被警察截了胡,极为恼火,要求肖白给他个说法。

肖白这一去,是去给他说法了。

尤亦然:哦?凭着肖先生现在在临溪的名头,还需要亲自去?

肖先生:滚。

尤亦然不跟他贫了,问:有把握吗?需要我跟那边的警局打招呼吗?

肖先生:不用。这么多年来,他也就最信任我了,不敢把我怎么样。正好我也摸摸那边的情况,但他这次在临溪没打开市场,不会善罢甘休,我要在云南留一段时间,后续的事情交给阿谂。

尤亦然:好。

工作的事聊完,他忍不住打趣肖白:不过你也真是,一晚上就把我妹的心俘获了?浅浅以为你被抓了在担心,被我骂了一顿。

肖白毫不留情:该骂。

尤亦然:不心疼?

肖先生:心疼,怪我看见她就忍不住对她好。

尤亦然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敲字:委屈吗?

委屈吗?

因为这样的身份,没有办法享受掌声和鲜花,永远在无边的暗夜中潜伏,在形形**的人面前虚与委蛇。

甚至连被喜欢的人心疼的资格都没有。

尤亦然以为凭着肖白的性格,肯定会张狂地回一句委屈个头,他高兴。

谁知道那边停顿了一分钟,一行字才跳出来。

肖先生:本来不委屈,但看见她后,就觉得委屈了。

这本来就是自己选的路,也在这么多年来习惯了冰冷,所以没什么委屈不委屈。可是他遇上她了,她给了他一点温暖,他就忍不住为过去十年的自己委屈了。

尤亦然还想再说些什么,肖白另一条消息跳上来:走了,平安。

他的话只是闪现了一下,网页跳转,变成了此页无法显示。

尤亦然把电脑合上时,早春的第一场雨终于倾盆倒下,和着风敲打着窗户啪啪作响。

片刻,他走过去把窗户关上,为自己倒了杯茶,在桌边随便摸了把棋子,把临溪市地图铺在古朴的桌上,每走一步都杀机毕显。

楼上的尤浅没睡着,她侧着身子,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雨,任由雨丝飘进来浸到她的身上。

半天,她猛地把脸埋在了被窝里。

明明不愿意去想肖白,可是这一晚,窗外呼啸的风是他,风吹来的雨是他,雨敲打屋檐的声音是他,躲雨檐下的燕子也是他。

她一定一定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