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庭夜本就沉到谷底的一颗心顿时又被重重一击，连带身上那些伤，似乎都跟着疼了起来。她早就该想到，她在信通五年，程安明对她再熟悉不过，她也算是程安明一手一脚带出来的人，她能想到的，程安明也一定能想到！她再次将电话拨给了苏哲，到了这份上，她必须不放弃任何一丝机会！

听宋庭夜讲完，苏哲冷静的一丝不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小遇，哥哥告诉你，周长东能拿出来和盈讯基金做交换的东西，份量不够！”只有妹妹在，苏哲将话讲的透了些，“我不能用我的威信去强压我手下的基金经理去做这笔交易，”他停了一下，给宋庭夜消化这些话的时间，“成年人的世界里，真正的信任从来都只有一次。基金经理对我的信任是这样，投资人也是这样。我相信你能明白。”宋庭夜握着电话的手有些发抖，她努力克制住自己汹涌的情绪，将它们强压了下去，她努力镇静，“可是，哥哥，你知道吗？程安明也找上了周长东！我听到的消息是程安明与周长东私交甚好！”宋庭夜声音有些克制不住的变大了些，“你知道，程安明并不是想要帮金万，他只是要吃下那套设备，再转手倒卖！”“这不公平！对于金万不公平，对于白云股份也不公平！”“小遇，”电话那头的苏哲声音依旧冷静，“我想要的，周长东给不了；周长东想要的，程安明也同样给不到。商业世界，一单交易不是那么容易促成的，你也别将周长东想得太简单。”宋庭夜久久没有说话，她握着电话的手慢慢停下了颤抖。大堂的时钟指向了十二点，咖啡吧打烊了，服务员客气的过来清场，宋庭夜这才恍过神来，她连忙致歉离开。走出大堂，她在旁边 24 小时便利店买了一包烟，也顾不得地上干净不干净，反正她都是一身脏衣服，索性坐在大楼门口旁的花台上，将手里的香烟点燃。她很久很久没抽过烟了，烟草的味道让她一时有些不适应，她把烟夹在手上，透过朦胧的青雾，看着夜色中那一点点微小的红光。

直到将一根烟抽完，宋庭夜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但一想起今天离开基德时候，她还信誓旦旦让夏雪三人等她好消息，而她们信任她，直到这时也是安安静静，没有问她一句是什么好消息，落实了没有。手机越安静，她心里就越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已近凌晨。夏若今天下了个晚班，他将车子从车库驶出，一向规律的生物钟让他此刻颇有些疲倦，他落了车窗，让重庆夏天晚上从不退凉的热风涌进来。他缓缓驶过大楼门口，无意间瞥到路边花坛旁，一个女人正坐在那里抽烟，身影无比熟悉。他蹙了下眉，踩了刹车稳稳停在路边。他侧头看着宋庭夜披散着头发，双肘撑在膝盖上，手里夹着一支香烟，烟雾缭绕在她白皙却又带着伤疤的脸上，街边路灯灯光昏暗，倾泻了她一头一脸，显得她更为颓丧落寞。夏若坐在车里一声不吭的看着宋庭夜，觉得她整个人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般。好一会儿，一直一动不动的宋庭夜猛地跳了起来，将手上的烟头一下甩得飞远。她却依然站在原地，将手拇指微微放进嘴里含着，似乎是刚才被烫着了一般。夏若不禁有些好笑，他摸出电话来打给她。宋庭夜正弯腰将刚才她弹出的烟头捡起来扔到垃圾桶去，放在花坛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宋庭夜小跑了回去，看了眼屏幕才接起来，“边总？”夜里的空气依旧热得滚烫，夏若伸手解开衬衣顶上的扣子，右手拿着电话贴在耳旁，“往左看，过来。”宋庭夜下意识就跟着看了过去，她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落下，夏若刚挂了电话，把手机随手扔在中控台上，神情淡漠的朝着宋庭夜偏了偏头，示意她上车。宋庭夜拎起自己丢在花台沿子上的背包，回头看了眼已经灯光稀疏的办公大楼，这才大步朝着夏若走了过去，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上去。夏若一言不发朝南滨路开去，喜来登酒店金色耀目的双子塔从车窗外掠过。车子继续前行，夏若声音中透着严厉，“宋庭夜，今天是你入职基德的第一天，我不想看见基德的员工是你这样一副精神面貌。”宋庭夜呼吸滞了一下，她咬了下唇，却没争辩。“金万的案子从来都不简单，这是你一早就知道的，”夏若用余光飞快的瞥了她一眼，看她已经将刚才的颓势全部收敛，他声音中冷意未变，“解决困难的方法从来不止一个，有时是直路走不通，有时是弯路走不通，但是朝着罗马的方向不变，总有一条路能走通。”宋庭夜悠悠转过头，看向夏若，“有时是弯路走不通”。这句话在她脑海里哐啷一下砸到了某个地方，她似乎想通了什么。既然她和程安明都卡在了周长东这里，那她就一定要抢在程安明前面，去解决这个困局——直接去争取白云股份！既然靠不了别人，那就靠自己！宋庭夜深呼吸了两下，平复了下因为灵光乍现而有些激动的心情，她转头看向前方，目光灼热，“边总，我想要申请出差！”“去苏州？”夏若并不惊讶，更像是意料之中，他打了把方向，将车子停靠在路边，侧头看着双眸闪亮的宋庭夜，“打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宋庭夜已经冷静了下来，她想了想，“金万这套设备，只有白云股份能接手，但是换个角度，白云股份内迁重庆，所需要的设备也只有金万能提供。或者他们也可以重新进行生产线的设计、制造、安装和调试，但是对于每半年就需要公布财报的上市公司来说，显然是选择现成设备加以改造更为有利。”她想起苏哲说的投资人可不会给你那么长时间去等待回报。她笃定的看着夏若。夏若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侧身朝着宋庭夜，“你今天回去，再去了解一下白云股份。”宋庭夜的目光中有些不解，“边总，这个公司的底都被我翻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