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能看见就好了！”

　　顾明湛眯着眼睛笑着看她，又给她将已经空了的茶盏倒满，附和道：“是呀，要是我能看到就好了……”

　　阮洛倾又拿起茶杯，正准备送到嘴里，又慢慢放下，直愣愣地盯着顾明湛看了。

　　顾明湛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又摘了一本书挡住：“看我做什么？”

　　阮洛倾意识到自己行为失态，手忙脚乱地灌了一口茶，却又被呛到，急切地咳嗽几声！

　　顾明湛赶忙将书放下，将咳得头脸通红的阮洛倾揽进怀里，给她一下下顺着背。

　　过了好一会儿，阮洛倾才缓过劲。

　　猛地意识到两人姿势过于亲密，又从顾明湛怀里挣开，胡乱转移着话题：“我是想说，那只狐狸化形之后和你挺像的。”

　　顾明湛没有应声，只是用温热的手背贴着阮洛倾的耳侧：“洛娘，好些了吗？”

　　突兀的一声【洛娘】让阮洛倾有些反应不灵，嘴唇微张，只漏出一些“嗯嗯啊啊”的音节。

　　推搡着让他走远：“你怎么叫我这个？”

　　“什么？”

　　顾明湛看着一脸含羞的阮洛倾，竟然不由自主地勾起唇，露出一个温柔又缱绻的笑，眼睛微微眯起，声音像是浸了蜜那样甜：“洛娘，你为什么还没有记起我呢？”

第二十六章

　　阮洛倾有些疑惑地抬头：“你说什么？”

　　顾明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慢慢起身：“没什么。”

　　见阮洛倾依旧一副好奇的样子，随手指了指那册话本：“在里面看见的，那女子不记得狐狸，狐狸见到她说的话。”

　　“你不必放在心上。”

　　顾明湛将门打开，天色阴沉，闷热的气息让人愈发心烦意乱。

　　司珏从外面匆匆进来，拱了拱手：“皇上说今晚宫中设宴，让王爷带着王妃一同出席。”

　　顾明湛看向端正坐着，重新开始翻看着书的阮洛倾：“知道了。”

　　“去库房将那件信阳绣、菱红绢地的乌红裳拿来，还有那套蓝宝石华胜、亮金栉子、青玉胜。”

　　司珏得了命令走远，顾明湛才又回了书房，告知阮洛倾：“今晚宫宴，皇兄让我带着你去。”

　　阮洛倾眼里有些畏惧，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顾明湛：“我……”

　　顾明湛明白她想说什么，劝慰道：“不必害怕，你是我的王妃，谁都别想欺负你。”

　　司珏拿了衣服回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嬷嬷，推门进来：“王爷，衣服拿来了。”

　　顾明湛一个眼神示意嬷嬷上前：“替王妃换上。”

　　阮洛倾跟着嬷嬷出去，回了卧房，才刚进门就听见春秀一声惊呼。

　　“好华美的衣服！”

　　春秀将衣服从嬷嬷手中接过，提心吊胆地将衣服展开。

　　阮洛倾才分了神仔细看那件衣服，做工考究，庄重却又不失精致，确实是适合宫宴的衣服。

　　嬷嬷话语中隐隐有些自傲：“那是自然，这衣服可是晋王殿下选了一位早已隐居的绣娘缝制的，天下只此一件。”

　　嬷嬷压低了声音，洋洋得意地贴近阮洛倾耳边：“就算是皇后、太后都不曾见过的手艺。”

　　“王妃，晋王的意思是你不必觉得胆怯，你有的只会比那些人更好，若是他们欺负你，你也完全不必害怕，总归有晋王。”

　　春秀忙不迭地点头：“小姐，是啊，你穿上这身衣服绝对好看。”

　　阮洛倾抬起手，抚过华丽得过分的衣裳。

　　【先敬罗裳后敬人】

　　顾明湛特意让她换上这件衣服，就像是给她披上了一层盔甲，他一直告诉她不必害怕。

　　不必因为出身害怕，不必因为他人的谣言害怕。

　　阮洛倾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她突然觉得，有了顾明湛，她什么都不必怕了。

　　宫宴。

　　“晋王、晋王妃到——”

　　小黄门尖细的声音惹得阮洛倾皱了皱眉。

　　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挡，顾明湛捏了捏她垂在身侧的手，对着她做了一个【有我在】的口型。

　　而后迈开脚，先一步进去。

　　她深呼了口气，跟在顾明湛半步的距离走进。

　　两人同时跪下行礼：“参见皇上！太后！”

　　皇上略带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必多礼，入座吧。”

　　阮洛倾低垂着头，完全不敢直视，跟在顾明湛身后，才刚落座。

　　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笑声，阮洛倾心里有些惊讶，天子宫宴，竟然也有人敢如此出格。

　　她只敢微微侧头看向殿外，就看见一个人，穿着男子样式的鸦色常服，南洋金珠的配珠，搭配翠玉带，大大咧咧地闯进。

　　对着上首的皇帝，行了一个不算礼的礼，就径直来到她面前，语气轻佻：“你便是晋王哥哥的王妃？看上去也不过如此？”

第二十七章

　　阮洛倾怔住，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却觉得眼熟。

　　皇上没有开口，她也不敢轻易反驳，只能略带着呆愣看着面前的人。

　　顾明湛却将酒杯重重地磕在桌案上：“常宁！”

　　阮洛倾这才认出面前的人，常宁郡主，皇帝义妹，忠烈候的嫡女。

　　传言她曾经女扮男装，带领着五十人的轻骑，击溃西凉敌军数百里。

　　她眼中并无尊卑贵贱，几乎和所有人交好，她甚至在阮家也远远见过她几次，算是阮宁嫣的好友。

　　常宁丝毫不惧，依旧笑眯眯地，挤着坐在顾明湛另一侧，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明湛哥，别生气，我只是说笑而已。”

　　顾明湛冷着脸，将她的手甩开：“洛倾她是我的妻子，你对她尊重些，和她道歉。”

　　阮洛倾心里一惊，错愕地看向顾明湛。

　　常宁不情不愿地看了一眼阮洛倾，糊弄地说了一句：“抱歉。”

　　阮洛倾其实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奚落，分明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也莫名地应了一句：“无碍。”

　　顾明湛瞥了一眼稍显局促的阮洛倾，示意常宁离开：“快入席吧。”

　　……

　　觥筹交错，席间一派丝竹管乐的声音。

　　阮洛倾却像是游离在这个宴席之外，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天家富贵。

　　更妄论有一天她自己也成了这样景象中的一员，她只有畏惧，身上的衣服成了镣铐，快要将她压垮。

　　食案上摆着点心，跟玉雕似的，有些餐具她都从未见过。

　　顾明湛正在和另一侧的人应酬，她不敢吃，只用筷子捻了一块凉糕放在嘴里，没什么味道。

　　她正要放下，却听见身后侍奉的食官轻咳一声：“王妃。”

　　阮洛倾不明所以，动作顿住，不知道是哪一步有了差错。

　　顾明湛止了话头，看了一眼桌案，又看了一眼阮洛倾，没有多话。

　　将她捻的凉糕毫不在意地用盘子接了，一边动作一边温声解释：“这是搭配肉食用的，不常生食，味道寡淡，你怕是吃不惯。”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她刚才尴尬的举动遮掩过去，食官也不再多嘴，又重新上了一碟凉糕。

　　顾明湛将处理过的糕点、肉食满满当当切了几碟，摆在她面前，摆了一排，又切成适合入口的小块：“好了，吃罢。”

　　阮洛倾只能压低了声音，接连说了几句：“多谢。”

　　顾明湛盯着她将肉块塞进嘴里，看着她眼睛一亮，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御厨的手艺也是宫外比不得的，你若是喜欢，我求了皇兄，拨一个带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