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鬼故事古代鬼故事之尸井
一
柳家是杭州湘宁镇大户,历代以制造香粉为业,从乾隆年间到现在也算是百年老字号,可是随着市场竞争的加剧,特别是江淮一带谢馥春和常春林两个名号的迅速崛起,柳家的香粉生意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这天天色刚暗,柳宅门口的大红灯笼就亮了起来,庭院里面静悄悄的,柳老太太正在厅堂里细细地品着桂花糕,丫环小翠站在后面持一柄团扇给她扇着风。虽说老太太已经年近七旬,可是精神气十足,精明过人、行事果断,在柳家老太爷过世的这二十年里,一直是由她掌管着整个家族的生意,没有出过半点差错,整个柳府从上到下,无一人不翘指称赞、俯首帖耳。
就在她正用丝绢轻轻拭着嘴角流出的蜜汁时,管家田伯从前厅慌忙来报,声称小姐又去了唱戏的张公子那里,话音刚落,老太太就变了脸色,刚进嘴的桂花糕差点卡在喉咙里面。
一个戏子,如果是女人已经令人轻贱了,更何况是一个唱花旦的男人呢,真是不男不女,不伦不类!
柳家虽家业颇大,但香火却一直不盛,到了柳老太太,膝下只有一女玉饶,虽然是抱养的,但却视如已出。柳老太太身边也没有什么贴心的人,跟随自己时间最长的就是面前的田伯,对于女儿的终身大事,她征询田伯的意见,田伯想了想,柳家子嗣单薄,既然小姐玉饶钟情于张公子,倒不如招那个张公子入赘,然后慢慢地将他们引导到经营家族生意上面来。
“张公子虽是戏子,可戏子比一般人对香粉的认识要灵通得多,我曾在听雨轩见过他一次,长相气度上倒是不凡,是个可造之才。”
老太太觉得田伯的话有道理,便让下人一等小姐回来,就通知她和张公子明儿早上一齐去拜见自己。
第二天,日升三竿,柳家小姐玉饶便领着一个长相清秀、举止文雅的男人带进了柳家大门。
老太太不动声色地一边啜饮着茶,一边观察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果真如管家所言,气度不凡,虽是唱花旦的戏子,全无女生的脂粉、阴柔气。不过,毕竟是女儿的终生大事,光看外表肯定不行,她还得亲自试探一下。
“家在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人?”
“晚生凉州平阳人氏,父亲五年前遭奸人所害,家中只剩下一个老母亲,年事已高,又重疾在身,我流落在外乡,跟随戏班四海为家,想挣些钱好给老母亲抓药看病。”对方毕恭毕敬地回答。
柳老太太一听,心里不禁唏嘘,若真如他所言,倒是个孝顺厚道的后生,她缓了缓面色,“老身只有玉饶一女,你若是答应有意结成这门亲事,就得放弃你现在的那个行当,柳家这么大的家业也应该有人来支撑,至于你的母亲,你们完婚后,你可以接过来与你同住,继续尽你的孝道,也免外人说我们柳府人情凉薄,没有礼数。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多谢老夫人的美意。少朴感激不尽。”他说着,朝老太太深深地叩了叩头,退了下去。
管家察言观色,待那个叫少朴的年轻人走后,问老太太印象如何。老太太连连点头,表示十分满意,让他们择日完婚。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顺其自然。少朴告别了自己的戏子生涯,一心一意地管理起柳家的香粉生意,或许是因为管理有方,或许是因为少朴对香粉独特的研究,总之,柳家的生意一天一天地好起来,大有在商场上卷土重来的势头。
柳老太太看在眼里,乐在心头,这个姑爷少朴,不光头脑灵活,生意经营得好,对她也是恭敬孝顺、言听计从,有了贤婿这个家庭支柱,自己便可以安然地度过晚年了。至于少朴的母亲,她也曾催少朴回老家,将她接到柳家府上,可少朴回去后,不久又一个人回来了,说是自己的母亲已经习惯了乡下农耕的生活,又有左邻右舍的帮忙,自己虽好言相劝,可她就是不愿意来柳家。柳老太太知道后,也只好作罢。
二
可是,这美满安宁的日子没过几天,柳家大院里便发生了一件蹊跷的事情。
那晚,柳老太太晚上起夜的时候,听到后院传来女人的哭声,凄凄戚戚的,像受了极大的冤屈,她听得十分真切。她又怕是自己上了年纪,产生了幻觉,就把丫环小翠叫醒,小翠也听见了,那嘤嘤的哭声里面,还夹着一些断断续续的话,倾耳听来,像是“还我的命来”。小翠吓得浑身发抖,直嚷:“有鬼啊,有鬼啊。”
“哪来的鬼,你再胡说,小心掌嘴!”柳老太太怒道,小翠吓得再也不敢说什么,战战兢兢地又睡了去,而老太太却一直到天亮也没有睡着,端坐在床榻边,脸色苍白,如同干尸一般。
虽然柳老太太一直制止下人谈论后院的事情,但后院夜里闹鬼的事情还是像瘟疫一样漫延开来,就连外面的人经过柳家大院时,也不免要指指点点一番。柳老太太只得召来田伯,商量对策。
“我一直吃斋念佛,从来不相信什么鬼魂之说。后院肯定是有人在捣鬼,你一定要尽快给我查个清楚。这关系到柳家在生意场上的声誉。”老太太吩咐田伯。
田伯点头,表示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他挑选了一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决定当天晚上就去会一会藏在后院里的“女鬼”。
果然,三更刚过,后院那种嘤嘤的哭声又响了起来。田伯和家丁壮着胆子朝后院蹑手蹑脚地,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经辨认,他们断定声音是由一间放杂物的屋子里面发出来的。那间屋子失修已久,墙皮剥落了很多,窗户上的玻璃残损不堪,就连门也斜歪着,上面的油漆早已斑珀,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这个杂物间,田伯一年中来过几次,基本上就是将不用的旧家具搬到这里来,所以对里面的情况还是熟悉的,十几平方米的地方,堆放的东西十分杂乱,大到柜子、屏风小到碗碟、雨伞,里面泛着腐烂的味道,不时能听到老鼠在其间跑动的声音。
胆大的家丁推开门,手触到门上,冰凉凉、滑腻腻的,他用马灯一照,一手全上黑色的苔藓,像爬了一手的虫蚁,令人作呕。那个声音还在延续着,越来越近,似乎一推开门,就能看到一个披头散发、口耳鼻都在流血的女人站在那里哭诉着。
“田伯,我们真的要进去啊。”家丁有些害怕了。
田伯声音发颤地嗯了一声,看着家丁已经推开了门,自己却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家丁将马灯提到肩膀之上的高度,这样子可以看到整个屋子的全貌。屋子里面虽然堆放了杂物,但还是能一目了然地看出,里面并没有隐藏着什么人。
可是,那个哭声仍在继续,像无数只蚂蚁在心头啃咬。家丁心一横、牙一咬,用脚狂乱地踢着那些杂物,一瞬间,杂物间灰尘弥漫,霹雳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出来!出来!”家丁吼着。
一个声音像是从地心里面冒出来似的,回应道:“你,踩在我的脸上了。”那声音像是被掐着脖子快要窒息的人发出来的。
家丁低头一看,头皮轰的炸开了,自己正站在一张扁平的人脸上面,那张脸是被活活吊死后才有的样子,眼皮凸在外面,舌头拉出很长,一截黑亮黑亮的头发缠在脖子上面,血从那里浸透出来。
家丁一下子弹跳了很远,重重地摔在地上,躲在门外的田伯感觉有异,连忙进去扶起家丁,家丁的手指直直地指着着地上的那张脸,嘴张合了几下,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便断了气。
田伯慌忙地将家丁拖出了那间屋间。家丁的脚刚跃过门槛,那扇门自动地“咣当”一声关上了,好像里面有个人很生气地摔了一下门。
在后院受到惊吓的家丁,在回去的路上就气绝身亡了,被田伯拖到了柴房里。柳老太太第二天早上去柴房查看,当看到家丁死后那张惊恐扭曲的脸时,蚯蚓状的眉头拧成一团。为了遮人耳目,她交待田伯一个字也不能说出去,就说家丁是不小心意外身亡的。
田伯一声不吭,目光呆滞,喃喃道:“真的是二姨太回来了。我看到地上那张脸了,好吓人好吓人,和二姨太死前一模一样。”
“闭嘴!”柳老太太虽然内心惊恐,但面子上还是硬撑着,“她都死了20年了,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呢?”
田伯心有余悸地说:“这鬼魂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讲,她想回来自然就回来了。想想当年,死的确实够冤的。”他叹了一口气,抬头触到老太太阴鹜的目光,吓得缩了缩头,不再吭声。
“哼,她当初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本已准备了一些细软让她回老家去,她偏要留下来,凭着一点美色与我争男人,还妄想依靠生个孩子拴住老爷的心,也活该她有那样的下场。”柳老太太咬着牙,恨恨地说。
“夫人说的句句在理。”
柳老太太斜了他一眼,“算你识相,你也别忘了,那件事你也有份,若真有鬼魂一说的话,你也逃不掉。记住,不管在什么时候,说话都要小心点。不能让小姐知道,更不能让新姑爷知道,以免他对我们家,特别是玉饶生出什么不好的看法来。”田伯连连点头。
三
正在这时,门口的丫环报告,小姐玉饶来了,真是说曹操到,曹操就到了。柳老太太朝田伯使了个眼色,田伯作了个揖,退了下去。
玉饶轻快地跑进来,偎依在老太太的身边,嘘寒问暖。柳老太太顿时眉开眼笑,轻轻地拍了拍玉饶的手,“你有正事要忙,我一把老骨头了,黄土都埋了半截了,没事就不要经常往我这边跑了。”
“可是我是真的很想娘。”玉饶撒娇道,“还有,娘不许那样说自己,娘能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那不成老娇精了。”老太太呵呵地笑着,突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而那种味道是从玉饶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脸上搽的什么,那么好闻?”
玉饶喜滚滋地说:“是少朴刚研制出来的一种香粉,比扬州谢馥春的鸭蛋粉还要香哪,少朴说了,如果批量生产的话,销量一定会很好。”
柳老太太深深地吸了一口,闭上了眼睛,顿时觉得心旷神怡,那股香味就好像沁入到骨子里,她嗔怒道,“你这丫头,这么好的东西还藏着掖着,也舍不得给娘一瓶。”
玉饶撅着嘴,解释说:“娘真是冤死人家了,现在不是正在研制阶段吗,本来想等两天给娘送一盒过来,既然娘这么喜欢,我现在就回去给让给您取一盒来。”她说着,欢快地跑了出去。
很快,玉饶又回来了,她打开一个小锦盒,将那个小盒子轻轻地放在老太太的手心里。小盒子做工精细,盒身覆有一层珐琅彩,盒口镶着一圈金丝,盒盖正中央有一个动物造型,牛的头,马的脸。柳老太太看着盒盖上的图案,眉头微微一皱,但轻轻地拧了一下盒盖,一股奇异的香味便扑鼻而来,令人容光焕发、飘飘欲仙。
“这真是少朴研制的?”柳老太太不相信地问,脸上却满是欣喜。
“是啊,少朴刚刚研制出来的,到现在为止,才有两盒。”
“为什么不多生产点呢?这种香味真是世间奇香啊,少朴来我们柳家这么短的日子就研制出这么好的香粉,实在是我们柳家之幸啊,也是咱们小玉饶之幸啊。”
玉饶笑了起来,“娘,我也是这样和少朴说的,少朴说生产这种香粉需要一种引料,就像咱们生病时吃的药一样,需要一剂引药,要生产这种香粉,也需要一种引料,只是这种引料不太好找。”
柳老太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郑重地将香粉盒盖好,玉饶又亲了亲柳老太太的脸颊,欢快地走了出来。
刚走了几步,就见田伯站在不远处的回廊处,自言自语,双手合在胸前,像在祷告。玉饶蹑手蹑脚地从后面走上去,跳到他的面前。
田伯吓了一跳,连拍着自己的胸口,“小姐,您这是要吓死我啊。”
玉饶依然嘻嘻地笑道:“田伯,您有心事。”
“没有没有。”田伯连忙摆手道,正要离开时,却见玉饶挡在自己面前,“田伯,是不是和外院的事情有关啊。”玉饶压低了声音,又紧张又好奇地问。
田伯看了看玉饶,“这后院哪,怕是以后都不能太平了,报应啊,迟早都要来的。”田伯的语气似乎变得飘忽起来。玉饶说自己听不明白,让田伯给自己讲清楚,但田伯想起老太太的话,便执意不再说什么,只是关照玉饶以后不要去后院玩。
四
第二天中午,几乎整个湘宁镇所有的人都知道,大名鼎鼎的张道士被请进了柳家大院。街坊邻居都议论着,看来柳家这次真的是遇到了什么妖魔鬼怪了。张道士披着八卦服,神叨叨地在后院忙活了半天,最后大汗淋漓地告诉管家田伯,那个冤魂已经被他收到了乾坤袋里,再也不会出来游荡捣乱了,让柳老太太尽管放心。可是就在他收了整整一锭银子当天夜里,依旧从后院传来一阵嘤嘤的哭声,搅得整个柳家大院鬼气森森。
管家田伯半夜被下人叫起,前往老太太的房间。一推门,就见老太太一动不动地僵坐在烛光下,心里暗暗倒吸了一口气。
“不是做法了吗,怎么还是不灵,你再去看看,不管是看到什么东西,都一五一十地回来告诉我。”老太太又惊恐又气恼地说。
田伯双脚发颤,后院那个地方,自从上次晚上去过之后,他再也不敢去了,生怕像上次那个家丁一样,丢了性命。
“瞧你吓成这样,别怕,多带几个家丁,我这里还有一瓶上等的女儿红,你喝上几口,壮壮胆子。”老太太命令道。
田伯知道老太太的意思他违抗不了,只得将酒瓶拿过来,打开瓶盖,骨碌骨碌地,一下喝了大半瓶。他有些趔趄地走出门,再去找家丁时,家丁们纷纷推脱,他只得硬着头皮一个人前往。
后院自从有家丁意外身亡之后,后院就上了锁。田伯站在门前,抖抖索索地掏出钥匙,差点把钥匙拧断了,总算把门打开了。后院在稀薄的月色下,像趴着一只巨兽,而这只巨兽正张大嘴,等着猎物自动送上门来。
田伯提着马灯,循着哭声处走去,刚走到门口,便见前方隐隐约约站着一个人。田伯紧张地将马灯向上提了提,看到了那个人的脸,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晕过去,那不是二姨太吗?只见她还穿着当时入洞房时的新娘服,红艳艳的,而那张脸却十分的苍白,眼圈黝黑,脖子有一道血痕。
“你、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田伯指着她,头皮一麻,酒意一下子全醒了。
“你害得我好苦啊。”那人拖长声音,幽幽地说道,并向田伯走来。田伯不停地向后靠,“不能怪我哦。当初我只是奉了大太太的吩咐,我也有苦衷啊。你要找人索命,应该找她去,是她要害你的。”
二姨太停了下来,幽幽地说:“救救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田伯大脑不听使唤,哆嗦地问,“什么,什么意思?”
二姨太脖子一拧,伸长胳膊,面目狰狞地说:“我的肉身,我的肉身在哪里?”
田伯立刻明白了,慌忙指着杂物间,“井里,井里,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什么都不要再缠着我哦。”田伯说完,见那二姨太晃悠悠地朝杂物间的方向走去,自己连忙脱身向大门跑去。
可能是因为慌不择路,田伯被一块石头绊倒了,马灯倒在地上。他顾不得手掌心被擦破皮的疼痛,正准备提着马灯继续跑时,发现地上有一个锦囊。他看着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的,便顺手将那个锦囊放在外兜里。
他从后院回来后,就去了柳老太太的房间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倒了出来,讲到二姨太出现的时候,田伯露出惊恐之色,好像又看到了一般。柳老太太自然也不安起来,分析道:“如此说来,那死鬼是因为找不到肉身才出来折腾的。”
“我想也是,所以我情急之下就告诉了她,但愿她能够安生一些。当年杀了二姨太之后,我就将她和那个婴儿投进了井里,然后又将那口井填上,又在上面盖了三间屋子。这个秘密一直藏在我心里,除了我和老太太,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你做的确实干净,就连老爷也没有发觉。只是不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怎么突然又出现了呢?”柳老太太见田伯若有所思,便问他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田伯从外兜拿出那个锦囊,递给老太太,“就是我在后院捡到的。”
老太太凑近蜡烛,一眼就认出这个女儿玉饶的东西,但她想不出这个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后院里。田伯也在努力地在大脑里面搜索着,他肯定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最后终于想起来,他告诉柳老太太,自己曾经见姑爷佩戴过和这一模一样的锦囊。
“看来,这是玉饶送给姑爷的定情信物。如果是姑爷的话,那么说明他很有可能进去过后院,可是他究竟去干什么了呢?莫不是,后院的那些事情跟他有关?”柳老太太细细琢磨着。
她此话一说,田伯也认真思索起来,“说起来后院闹鬼,也确实是这少朴姑爷确是和玉饶小姐成亲之后才开始的。如果要说一切都是他在捣鬼,也说不通啊,因为我看到的明明是女人,而且听到的也是女人的哭声啊。”
柳老太太冷笑了一下,“你还没有我老,怎么反先糊涂起来了,你忘了,他进入我们柳家之前是干什么的吗?”
田伯恍然大悟,不得不在心里对柳老太太心生敬佩之情,但心里还是有一团疑惑,“可是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柳老太太突然大脑轰鸣了一下,厉声问道:“当年那个男婴,你真的处理掉了吗?”
“回太太的话,当年婴儿的尸体您已看见了,根本已经死得彻底了,而且死后我就扔井里了,纵然是华佗在世,也活不了啊,”田伯连忙说。
柳老太太认为田伯说的也是,那个婴儿死亡后的样子,浑身发紫,全无生命的特征,她是亲眼所见,再加上投井,复活根本不可能,可是就算是这样也难以排除新姑爷的嫌疑。柳老太太决定让田伯将家丁匆匆埋掉之后,就去一趟新姑爷所说的凉州平阳老家,查查这个新姑爷的底,特别是他那个染了重疾,不肯来柳府的母亲,越快越好。田伯表示立即回房收拾一下,连夜出发。
五
田伯走后,柳老太太又很快想到了玉饶,不由地心头冒了一阵冷汗。如果现在的新姑爷少朴真的是当年那个女人所生的孩子,或是那个女人的什么亲戚,那么他会不会先报复起玉饶。
第二天,玉饶来向老太太请安的时候,柳老太太便开始旁敲侧击地问起来。
“少朴来我们家也有一阵子了,我看他忙里忙外,将香粉打理得妥妥贴贴,我看哪,是个老实厚生,但他老顾着生意,只怕会冷落我的女儿,娘有点担心你,你老实跟娘讲,你们之间好不好?”
玉饶笑着给老太太捏着肩膀,“娘您放心的,少朴待我挺好的。”
柳老太太顿了一下,面露难色,“那……另一方面……你们?”
玉饶不解地问:“哪方面?”
柳老太太不知道怎么说,索性拐了个弯,“娘年纪大了,说不定哪一天脚一蹬眼一闭就去了,你们要是有个一男半女,到了那头,我也好向你爹交待啊。”
玉饶一下子明了了,顿时两腮通红,柳老太太一再追问,玉饶这才羞涩地点头。柳老太太的心才稍稍落了地,趁现在玉饶还没有受到伤害,正好能彻底查查这个新姑爷少朴的底。
田伯去了少朴的老家,一时回不来,为了早日查出少朴的身份,柳老太太又派一个小厮去香粉厂打杂,一旦姑爷少朴有风吹草动,就立即回来禀报她。她相信,如果姑爷少朴去了后院一次,必然会去第二次,只要是狐狸尾巴,迟早有一天要露出来的。
果然,这天,柳老太太正由丫环陪着在荷塘边赏花,小厮连忙来报,对着柳老太太的耳朵小声禀报道,少朴姑爷匆匆地从香粉厂回大院后,房间都没有回,就直接去了后院,至于去干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柳老太太心里暗暗高兴,连忙带着丫环小翠一同向后院走去。
此时正是夏日的午后,空气里滚动着一股热浪,知了在柳家大院里不停聒噪着。柳老太太小脚碎步地穿过一阵亭榭回廊,又经过一个花瓶状的拱门,便来到了后院。后院因一直无人打理,几近荒芜,杂草乱石丛生,三间颓败的屋子挤在红砖墙下,在红砖墙入口处,有一小片竹林,一阵风吹过,竹叶沙沙直响。她们在竹林边停下,果然看见姑爷少朴正神色慌张地站在后院的屋子前,不时向四周望去,生怕有人发现似的。柳老太太混浊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少朴。
只见少朴首先进入了第一间屋子,但很快出来了,进入了第二间屋子,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从外面还能听到捣腾的声音,但一无所获,又想进入第三间屋子,第三间屋子就是那间堆放杂物的屋子,自从死了家丁后,那间屋子也被田伯上了锁,再也没有人进去过。可这个新姑爷,似乎下定了决心要进去看一看,从口袋里拿出一截细小的丝铁,套进锁心里捣鼓了一阵,随着“嘀嗒”一声,锁开了。
“住手!”就在少朴即将进去的时候,柳老太太从后面大喝了一声。
少朴惊的转过回来,见是柳老太太,脸色突然变,但很快缓和了下来,问:“娘您怎么来这里了?”
柳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到他对面,“这话应该我问你。”
“我……我来取点东西。”
“什么东西?”老太太心想,我到底看你玩什么花样。
少朴有点犹豫,变得支支吾吾。老太太敲了一下拐杖,“快说!”
少朴只得说道:“我是来取点死人身上的东西。”
他的话刚说完,柳老太太就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后跟处冒上来,但她毕竟久经沙场,稳了稳气息,继续追问道:“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拿什么死人身上的什么东西?”
“魂香。”少朴阴阴地说道。
柳老太太一听,眼前的影像便晃动了起来,恍恍惚惚中,发现少朴向自己逼来,他的脸越来越清晰,最后居然变成了死去的柳家老爷,柳家老爷的嘴如蚌壳一样开合着,从里面发出粘腥腥的话,“你害了他们母子要偿命的。”柳老太太吓得身子不停向后倒,而柳家老爷的身子却向她倾过来,眼皮不断地向上翻,向上翻,直到呈现两个全白色的大南瓜籽。
柳老太太自打从后院回来后,便惊吓在床,一躺就是好几天,不吃不喝,直到女儿玉饶好言归劝,她才起身,吃了点东西。玉饶在一旁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地,您为什么要去后院啊?”
柳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你有所不知啊,少朴不去,我能去吗,少朴明摆着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我刚要去打探一下,就被吓晕了。”
玉饶说:“娘,您怎么怪上少朴了,是我让少朴去的,他要找一味香料,可是找来找去,也找不着,我想着咱家后院不是有很多杂物吗,包括丢弃的一些胭脂香粉什么的,所以,他就去那里碰碰运气了。”
柳老太太还是不能释怀,“不管怎么说,我都觉得他可疑,混进我们柳家,肯定是另有所图,当时,你是没听见他的话,颠三倒四的,什么要拿死人身上的东西?他要不是有所图谋,就是神经出了问题。”
玉饶一听,疑惑地问道,“娘,您是不是听错了,怪吓人的,少朴怎么可能说出那样的话!”老太太坚持自己没有听错,让当时在场的小翠作证,小翠看了一眼老太太,吞吞吐吐地说:“姑爷确实什么那样说,只是说来取点东西。后来,老夫人您突然就倒了下去。”
柳老太太看了看玉饶,又看了看小翠,不再说什么,心里却不停地嘀咕着:难道真的是自己产生幻觉了。
玉饶又宽慰了柳老太太几句,觉得她这一阵子因后院的事情心交瘁,精神萎靡、脸色发黄,便想给柳老太太妆梳打扮了一下。当玉饶一拧开牛头马面香粉盒,细致地为柳老太太涂抹香粉的时候,老太太又闻到了那种奇异的香味,立刻容光焕发,精神振奋,感觉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少朴说了,这香粉每天往脸上抹三次,能返老还童呢,这样娘真的就能长命百岁了。”玉饶满脸幸福地对着老太太说。
六
管家田伯终于从平阳回来了,打探到那里确实有个叫少朴的年轻人,家里确实有一个老母亲,双眼已瞎,半边脸被毁容,用头发遮着。田伯当时一见她,不由地被她的容貌吓了一跳。但考虑到老太太的命令,又不得不将她带回了柳府。
柳老太太听说管家田伯回来了,还带回了少朴的母亲,饭也顾不得吃,就立即前去迎接。
少朴的母亲坐在一顶黄轿子里面,柳老太太正要上前时,田伯就上前一步告知她少朴的母亲长得十分吓人,不光眼瞎了,还毁了容,让柳老太太做好心理准备。
在柳老太太疑惑之际,轿帘掀开了,一个年老珠黄的女人蹒跚地从轿子上面下来了,头发遮住半边脸。柳老太太上前一步,欲搀扶一下她。偏偏在这时,刮来一阵风,将少朴的母亲遮在脸上的头发吹起,柳老太太一下子看清了她的面容,半边脸坑坑洼洼,有些地方可能因为感染而化脓,黄水凝结在上面,眼珠子直直地向天上看去。柳老太太不由地退后了一步。
“我的样子没有吓到你吧,亲家母。”少朴的母亲好像看到似地朝柳老太太打招呼。
柳老太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忙令丫环们上前将她扶往前厅,自己回头看了一眼田伯。田伯立刻上前,低声说道:“她不肯来,我又怕您怪罪,说我办事不利,只好带过来了。这样子,也实在是太……”
“我没怪你,既然是亲家母,她就是一条毒蛇,我也要会上一会。只是这件事暂时不要传到小姐和姑爷的耳朵里面去。”柳老太太如此关照田伯。
厅堂里,柳老太太让所有的下人都出去,只留下她和少朴的母亲。屋子里面静得连根绣花针掉下来,也能听得见。
“亲家母,一路劳累了,请喝杯茶吧。”柳老太太对少朴母亲说道。
少朴母亲轻轻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我这次来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只是家里去年种的甘蔗,我一直保存在地窖里,这次顺便给您和小姐尝尝。”
柳老太太说:“亲家母真是太客气了,我早就让少朴去接您,您就是不肯来,都是一家人,还这么见外。”柳老太太强颜笑道。
少朴母亲也笑了起来,样子比哭还要难看,“柳府是大户人家,我这个鬼样子,若是住进来,只会玷污了柳府的门楣,也影响了我儿的大好前程。”
“您看您说到哪里去了。”柳老太太说着,心里却嘀咕着,一个足不出户的乡下老太太居然能说出这番话,实在是可疑。
其实从她第一眼看到这个老太太时,就觉得此人似曾相识,肯定在哪里见过,不过一时也想不起来,而且她觉得这个人肯定和自己,甚至和整个柳府都有着莫大的关联。这令她心里始终拧着一个大疙瘩。
“我说话直,亲家母您也不要太介意,虽然亲家母面容看不真切,但我总感觉我们在哪里见过,像是故人,但又实在想不起来。”柳老太太虽然不想面对那张脸,但她还是细细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夫人真是抬举我了,我一介山村农妇,从不外出,怎么会是您的故人呢?”少朴的母亲说话异常冷静,倒有几分肃穆之气。
柳老太太觉得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正想令下人将少朴的母亲送去卧房休息,只见管家田伯慌里慌张地跑进来。田伯因顾忌有外人在场,便小声地对柳老太太说:“后院,后院的那口井出来了。”
“胡说,后院哪来的井?”柳老太太呵斥道。
“就是屋子里的那口井啊,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人给挖开了,像是在刻意找那个东西。”田伯声音越说越低。
“门锁还好着吗?”
“好的,门窗都无损,锁也好着呢,我也正奇怪那个人怎么进去的呢。”
柳老太太双目一闭,思来想去,井的秘密只有她和田伯知道,而那晚,田伯告诉了所谓的二姨太,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假扮二姨太,而那间杂物间是上了锁的,而能做到把门打开而不受破损的人,只有新姑爷少朴。
柳老太太再一次看着端正在椅子上的少朴母亲,她毫无表情,眼睛空空地看着前方,似乎她的心也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她将田伯叫到一边,耳语了一阵,如此这般这般,田伯虽有些惊骇,但还是答应了。
他们如果扭头看一眼,就会发现那个毁了容又眼瞎的丑老太婆,正眯缝着眼睛朝他们不怀好意地笑。
“难道,她……双胞胎?”
“你还没糊涂,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当年我来柳府给二姨太接生的时候,发现柳老太爷不在家,而你和管家则心怀不轨,所以就多留了个心眼。二姨太生了一个男婴后,你立即抱着婴儿走了,没想到二姨太的肚子里面还有一个胎儿。婴儿生出来后我发现是个女婴,便偷偷地将女婴带出了柳府。后来柳家管家田伯找到了我,我开始还以为是事情被人发现了,谁料田伯是想找我抱养一个婴儿,我见机会来了,说女婴是我在路边捡到的,就这样,这个女婴又重新回到了柳府。”
柳老太太恍恍惚惚,像听了一段离奇的故事,见大势已去,她苦笑了几声,“原来老天竟然这样捉弄我,可怜我辛苦一生,抚养长大的女儿竟是仇人的孩子,怪只怪我当年太疏忽大意了。”
“错!要怪就怪你的心太过阴毒,你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也算是对你的报应。”玉饶斥道。
柳老太太欲哭无泪,“想必你早就知道真相了,为什么还假惺惺地对我好?”
“的确,我和少朴成亲之前,我就知道事情的真相,假惺惺地对你好,除了想折磨你之外,我还想知道我娘和哥哥在什么地方,好让他们入土为安。现在我已经把他们葬入了柳家的祖坟,他们也能安息了。”
“既然是这样,你就杀了我,替你亲娘报仇吧。”柳老太太无力地闭起了双眼。
“那样也太便宜你了,自从我知道我的身后之后,我恨不得让你千刀万剐,你想求死,我偏不让你死,我要让你尝尽生不如死的滋味。”玉饶愤愤地说,将柳老太太拽到铜镜前,打开那个牛头马面的小盒子,从里面抠出很大的一坨香粉,像石灰粉一样胡乱堆在她的脸上,她越涂越狠,越涂越烦躁:“你不能死,你死了就不好玩了,你得好好活着,好好地搽着这香粉。忘了告诉你了,这个香粉的名字叫魂香,用被你害死的人的魂魄来做的引子。”
柳老太太一如以前,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她眼前的影像流水一样晃动起来,两个人影,一大一小,一男一女,手牵着手向她走过来,近了,才发现那个女人正是当年的二姨太,样子和死前的一模一样。
从此,柳府就多了一个疯老太婆,她被关在了后院的杂物间,手里终日拿着牛头马面盒子,朝空空的井里做着舀水的动作,然后端到自己的鼻子下面闻一闻,陶醉地说:“这魂真香啊。”
尾声
某日,柳家大小姐玉饶端坐在梳妆台前,由丫环梳妆着。这时,少朴走了进来,让丫环退下,他从衣衫里面拿出一个骷髅盒面的小盒子,“上次我研制的那种香粉出来成功了。”
玉饶惊了一下,差点把梳子掉在地上,“上次的那种,不是加了迷幻剂,专门用来对付那个死老太婆吗?那种害人的东西,你怎么还继续研制呢?”
少朴两只手放在玉饶的肩膀上,看着铜镜阴恻恻地说道:“以前那个叫魂香,这个叫尸香,味道比那个要好闻多了,而且不管谁搽了之后,就会让脸在不知不觉中烂去。”
玉饶听得毛骨悚然,想要转身,却发现少朴一边将她的脖子勒在臂弯里,一边拧开那个骷髅盖子,将里面绿色的糊状东西发疯似地涂在她的脸上,等涂得差不多了,便气冲冲地甩开玉饶,退后了几步,喘着粗气瞪着她。
“你疯了!”玉饶骂道,她用自己的袖子去擦脸上的东西,可是什么也擦不到。那东西就像一下子消失在皮肤的底层了。
“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吧,告诉你,我是为了报仇,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你在市集上纵容小厮们打死了一个卖甘蔗的小贩,那是我爹,我娘为了报仇,不惜自己毁了自己的脸。”
玉饶从圆凳上跌坐下来,当年的情景一下子全都涌上来了,确实曾经有一对夫妻小贩终日在市集卖甘蔗,自己有一次路过那里,一根甘蔗散在路中央,绊了自己摔了一跤,她恼怒不已,最后令小厮们将那个男小贩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以后再也没有在市集上面见过那对夫妻小贩。没想到,那个男小贩回去后居然死了。
玉饶悲哀地说:“你与我成亲,就是为了报仇,可是你知道不知道我已经……”她说到这里,感觉脸上奇痒无比,拿起镜子一照,发现脸上起了一个红色的小疙瘩,用手去抓,将个小疙瘩抠破了,一股黏液流了下来,凡流过的地方,皮肤顿时变得如同生绣的铁片一样。
“这只是开始,以后你的脸会比我娘的脸还要恐怖很多倍。”少朴欣赏似地看着玉饶的脸,“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娘说她你是二姨太所生的女儿,全是她编的,枉费那个死老太婆疼爱你一场,你不但不念养育之恩,还亲手逼疯了她。不过,话又说回来,不把那死老太婆除掉,又怎么除掉你呢。连我也没想到,我娘的一面之词,居然骗过了所有的人。”少朴说完,得意地扬长而去。
玉饶惊骇地捧着自己的脸,又缓缓地转向铜镜。很快,一个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像黑夜里的闪电一样划过柳府大院。
玉饶死了,第二天被人从杂物间的那口井里发现。少朴去时,只见柳老太太一直朝自己疯笑。官府前来验尸的忤作断定是玉饶自己落井身亡的,而且验出她的腹中已怀有胎儿。
七
田伯按柳老太太的意思,准备秘密地审讯新姑爷,以少朴的母亲做为人质相要挟,让他说出事情的真相。田伯一直静悄悄地躲在小姐和姑爷房间外面,伺机寻找机会。
正好当天下午,小姐玉饶要带着丫环一起去庙里敬香,说是要还菩萨一个心愿。田伯觉得机会来了,一等她们出了门,便带着两个孔武有力的家丁向姑爷的房间里走去。
少朴正在睡午觉,听见门被撞开,惊的从床上弹起,再看来者的表情,知道来者不善,但一点也不惊慌,似乎早就意识到他们会来一样。
田伯说话的语气倒是还和以往一样平稳,“姑爷,我们也不想为难你,只是你不说点什么,老太太那里我们实在没法交待。”
“你们让我说什么。”少朴淡淡地说。
“那天晚上,我去后院,遇到了女鬼,恰巧也捡到了一个东西,今天我给姑爷送来了,姑爷看看,是不是眼熟?”田伯说着,将那只锦囊放在了桌子上。
少朴心里一惊,又很快平静下来,“是我的又怎么样,能代表什么呢。”
田伯哼了一声,“姑爷你给我们一个痛快话,后院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笑话,就凭一只锦囊就断定是我干的,还有别的证据吗?快点说出来,我洗耳恭听。”
“姑爷何必为难我们这些下人呢。”田伯顿了下,“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的话,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该为令堂想想,她那么大的年纪了,你真的忍心她……”
田伯以为少朴听到这样的话,即使不会气得暴跳如雷,至少也是惊愕气恼,可少朴居然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令在场所有的人都惊讶不已,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和我的母亲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们还能拿我们怎么样呢。”少朴阴阴地说,而这时,后窗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全都打开了,过堂风吹过来,少朴的头发胡乱舞动着,活像一只鬼。
“你是人还是鬼?”管家田伯惊恐地指着他问,两个家丁见情势不对,慌忙从正门跑了出去。
“我是鬼,我已经死了二十五年了,我就在等这一天,我要为我和我的母亲报仇。”少朴直逼向田伯,而田伯转身想从正门逃走,却发现门竟然打不开。
“杀人偿命,你逃不掉的!”
“饶命啊,饶命啊,少爷,我错了,我鬼迷心窍,我该死,念在我这么多年为柳家兢兢业业劳苦的份上,饶过我吧,少爷。”田伯跪在地上,头如捣蒜。
可少朴哪里肯饶过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指了指着后院的那口井。
田伯知道少朴的意思,心如死灰,摇摇晃晃出了门,径直向后院走去。
少朴看着田伯的身影,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既然母亲大人也来到了柳府,看来是到了算总账的时候了,再说,玉饶很快也要回来了。这场戏,少了她可不行。他这样想着,便向柳老太太的屋走去。
柳老太太此时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绞尽脑汁地在脑海里面搜索少朴的母亲。她可比田伯要精明得多,才不会认为少朴的母亲那是以前的那个二姨太,就算是二姨太化为灰,她也能认得出来,更不会那么轻信少朴就是二姨太当年生下的婴儿。
就在她左思右量的时候,姑爷少朴不请自来,柳老太太心里一咯噔,莫非田伯出了事情。
“看到我是不是感到很意外?”少朴全无以往的卑谦的样子,面带讥讽地朝向柳老太太。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柳老太太厉声问道。
还没等少朴回答,就有小厮进来向她汇报:管家田伯去了后院,自己跳到了井里,已经气绝身亡。
柳老太太惊骇地站起来,“是你干的!”
少朴慢条斯理地坐下来,掸了掸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淡淡说道:“你怎么说都行。”
柳老太太见他倨傲的样子,问:“你到底是谁,我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还有你的母亲,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跟柳家有什么仇?”
“我们没有仇。”
“既然没有仇,你为何……”柳老太太的话还没说完,房门“吱嗄”一声打开了,两只脚一前一后地迈过门槛,向她走过来。
来者正是少朴的母亲。她一进来,就对柳老太太说道:“柳老夫人真是贵人多忘事,二十五年柳府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怎么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呢?”见柳老太太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少朴的母亲提醒道:“当年二姨太快生的时候,还是您请的我呢。”
一句话令柳老太太醍醐灌顶,所有的一切都记忆起来。原来少朴的母亲是当年二姨太分娩时的接生婆,难怪柳老太太会看着面熟呢。
“我想起来了,可是我们两家之间也并无恩怨,你们怎么会找上柳家了呢?难道你们想图谋柳家的家产,如果是那样大可不必,我年事已高,少朴既然是玉饶的丈夫,这家业迟早是你们的,我只不过想过几天安分的日子罢了。”柳老太太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思付着,他们对自己当年害死二姨太和男婴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呢。
“柳家的家业我肯定是要定了,不过呢,这玉饶……”少朴说到一半,故意打住了。
柳老太太脸一下子变了色,“玉饶是我唯一的女儿,虽说不是我亲生,但却是我的掌上明珠,你要是敢对她怎么样,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少朴不但不恼怒,反而鼓起掌来,“说的好,说的好!”他对着门口处说了声:“玉饶,你可以进来了。”
玉饶一直站在门口处,听到少朴这样说,自己走了进去。
柳老太太见女儿来了,又颐指气使起来,对玉饶说道:“你来得正好。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吧,看看这对母子不但不懂得知恩报,还忤逆犯上,玉饶,这次娘将她们交给你处置。”
玉饶冷冷地看着柳老太太:“你这个老巫婆,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柳老太太惊愕地张大了嘴,“你说什么?我是你娘啊,你居然联合外人对付我。”
玉饶悲愤地说:“亏你说得出口,你是害死我娘和我哥哥的凶手,今天,终于到了我为他们报仇的时候了。”
“不。”柳老太太跌坐在椅子上,“不可能,这不是事实,那个贱人根本就没有女儿。”
“她有没有女儿,我这个接生婆应该比你更清楚吧。”说这话的是少朴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