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鬼故事断魂香(侦探故事)
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北平。
深秋季节。
大街上的梧桐树已经落光了树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在西风中瑟瑟抖动。两只黑老鸹,站在枯枝上“呱呱”叫了几声,又飞走了。
子夜过后,大街上悄无声息。一条黑影从西四牌楼胡同里面闪出来,一晃消失在黑夜里……
早晨。七八点钟的样子。
西四牌楼胡同4号。这里原来是满清贵亲王府。清朝政府被推翻以后,这座宅子卖给了一个日本人,叫竹雄信一。此刻4号的大门敞开,大门两边站着两个身穿黑色制服的警察,活像两只黑老鸹。在他们身后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伸着脖子朝里面东张西望。院子里站着几个穿便衣的,也有警察指着正北那间主房议论什么。那边大门口也站着两个警察,大门外部有几个举着照相机的小报记者,正忙着拍照。门口拉着一条绳子,拦住了苍蝇似的记者们。正房里也有不少人在忙忙碌碌。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法医,蹲在地上研究横在沙发前面的一具男尸。房间里一切都摆放的整齐有序,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从尸体位置看,似乎是从沙发上跌在地面上。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放着一只咖啡杯,还有一份汉文版的京都时报。
从4号院大门外面的胡同里走来一个男人,穿着一件黑色风衣,一顶同样颜色的鸭舌帽。风衣的领子立在那里,鸭舌帽的帽檐儿低低压住了眉梢。刚刚走到大门口,就被两个个看大门的警察,一伸手给拦住了。
“干什么的?看也不看就往里闯?你把我们哥俩当出气的?”
另一个说:“走吧,走吧。就是一死人,没啥好看的。这年头看死人,那儿没有?”
门里边一个探长模样的看见了走过来,看了一眼那穿风衣的男人,连忙呵斥两个手下。“你们两个瞎了眼?怎么把肃大神探给拦住了。他可是局长亲自请来帮忙破案的。”
两个看门的警察一个激灵,连忙点头哈腰陪着不是。
“对不起,肃神探,是我们俩眼拙,真没认出您老人家。”
“真是不好意思,肃神探。您老多包涵。”
这位人们口中的肃神探,大名肃戈,是北平城当年挺出名的私家侦探。在东四六条开了一家私家侦探所,叫肃戈探索。人人奇怪,侦探所就是探案的,干嘛叫个探索?别看这名字叫的莫名,肃戈的探案能力,在北平城里可是赫赫有名。差不多的人都说的出几桩你侦破的案子什么“血色迷雾”“63号凶宅”“血脚印”等等。
今天一大早,肃戈就接到了西城警察局长涂三奎的电话,电话里告诉他西四牌楼4号出事了。那个日本人竹雄信一死在正房客厅地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伤痕,也没有一滴血迹。家里什么也没有动过,完全没有头绪的案子。涂三奎请他去帮忙。涂三奎算是和肃戈有点交情的警察局长,这个忙,肃戈不能不帮。
肃戈在大门口遇到的是个西城警察局的探长,叫乔金宝,也算是涂三奎手下比较得力的探长,曾经配合过肃戈破案,两个人合作还算默契。
乔金宝领着肃戈穿过院子,院子里的人看见肃戈议论纷纷。
“肃神探来了,看起来这案子有点不好办。”
“肃神探出马,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
刚刚走到北房门口,那群记者就像闻到味道的苍蝇,涌上来把肃戈团团围住。
“肃神探,警察局请你来,你有把握破案吗?”
“肃神探,死了个日本人,你觉得和最近北平的反日情绪有关吗?”
乔金宝连推带搡才帮着肃戈摆脱了记者纠缠进了屋里,正在指挥现场勘查的涂三奎,赶紧过来招呼肃戈。
“肃先生,又要麻烦你帮忙了。说实话,如今死个把人真不算什么?可你说死谁不好?偏偏死了个日本人。还不是一般日本人,这下警察局麻烦大了。肃兄,无论如何您得帮我把这案子破了。”
涂三奎是个矮胖子,深秋天憋出一脑门子汗,可见心里着急啊。他站在身材魁梧的肃戈旁边简直就像个孩子。
肃戈突然抽抽鼻子说:“你们进来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涂三奎茫然摇摇头,反问:“什么味道?”
肃戈在空气里闻到一股极淡的香气,很像一种什么牌子的檀香。只是这股味道有奖快要散尽了,已经几乎闻不到了。只有经过长期训练的人才可能察觉。
肃戈顺手拍拍他肩膀头子,说:“让我先看看现场。”
涂三奎说:“屋子里什么也没有动过,都是原样。只有法医为了确认死亡,检查过尸体,也没有移动过。”
“报案人是谁?”
“给竹雄信一搞卫生的,早上进北房打扫发现的。当场就吓坏了,找了看大门的报案。现在两个人都在西屋。发现尸体的时间是早上6点40分,警察局接到报案是6点50分。看门人老赵头门房有部电话。我们出警赶到现场是7点30分,根据法医认定受害人死亡时间在凌晨2点至4点之间,死亡原因目前无法确定,没有任何外伤,要把尸体带回去解剖。”
涂三奎简约地通报了案情。肃戈一面听,一面看现场在沙发对面的那只茶几下面,看见一只很小巧的三角架,在那只小三角架下面,均匀地散落这一圈圈的香灰。
他从地板上捻起一撮,放在鼻子下面闻了一下,对涂三奎说:“就是这个香的味道。这是一种檀香,应该是神户牌的,产自日本。”
果然,肃戈很快在一只什品架的下层找到一盒写着日文的檀香。他顺手将这盒檀香装在风衣口袋里,然后弯下腰观察这具男尸。
尸体半蜷着身子,扑伏在地板上面,左边脸贴着地板,一只右臂压在身体下面,右边脸朝上,紧皱着眉头,似乎很痛苦的表情。
肃戈对他这个表情很感兴趣,指着尸体问涂三奎:“你觉得,他这副表情说明什么?”
涂三奎看看那张死人脸,然后说:“看上去很痛苦。”
“这是受害人在临死之前最后一个表情,这样痛苦的表情出现在死亡之前,只能说明一点,致使死亡的原因,令他非常痛苦。”
就在肃戈说完这句话,外面传来很嘈杂的声音。紧接着几个日本人,已经推开了阻拦他们的两道警察闯进来。
涂三奎连忙上去招呼:“领事先生。这种事儿不用你亲自来吧?警察局一接到报案,已经向贵领事馆通报。具体案情总要给警察局一点时间开展案情调查。”
日本领事秀山本春气势汹汹,指着涂三奎用生硬的中国话说:“警察局长先生,你应该知道竹雄信一,是大日本重要人物。现在意外死在你的辖区,你必须给我国政府一个交代。否则由此引起的一切外交纠纷,必须由你负责。”
涂三奎忍气吞声地说:“领事阁下,我们警察局也是刚刚接到报案,正是因为兹事体大,我们特别聘请了北平著名神探肃戈先生,前来协助破案,请相信很快会有个眉目的。”
秀山本春用目光扫视这屋子里的人,问道:“哪位是肃戈先生?”
肃戈转过身对着他,说:“鄙人就是肃戈。”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神探肃戈?听说你曾经在大日本留学,是早稻田大学高材生。以后留在东京从师日本著名侦探桥本先生,在日本多次协助桥本先生破案。回到中国更是声名显赫,连破积案。希望你尽快破案,不要徒有虚名。”
秀山本春这番话,倒是让肃戈心中有些吃惊。没有想到自己回来已经引起日本方面注意,很快就把相关资料传过来了。
肃戈淡淡地微笑着回答:“领事阁下,破案是需要时间的。更何况这位日本侨民死得扑朔迷离,恐怕破案不是件容易事。”
秀山本春瞪起眼睛追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提前为自己无法破案寻找借口吧?”
肃戈还是那副很随意的样子,指着扑伏在地板上的尸体,说:“领事先生,请看一下现场。这里没有丝毫打斗痕迹,所有的东西摆放都是井然有序,根据法医初步推测,竹雄信一死于子夜过后的2-4点之间,这里就是事发第一现场。现在可以推断有几点疑问:第一,死亡时间是后半夜的2-4点。根据警察对竹雄信一仆人的了解,竹雄信一时间观念准确,每天晚上12点前一定会去卧室休息。他今天为什么子夜后还在这间屋子里喝咖啡、看报纸?第二、死者死前有过非常痛苦的表情,体现在他死亡后凝固在脸上的神态,很可能这就是他致死的原因。可是他再也没有丝毫其他的挣扎,肢体是非常自然地扑伏在地上。从位置上分析,应该是他突然感觉不适,直起身的一瞬间就倒地死亡了。是什么可怕的力量,可以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使人痛苦地死去?第三,根据目前调查,府中没有来过外人,也没有人离开。那么竹雄信一的死亡,应该只有三种可能。”
肃戈有条不紊地分析,让所有在场人不得不敬佩。
听说有三种死亡可能,秀山本春忙问:“是哪三种可能?”
“第一种,竹雄信一死于某种疾病;这一点要等我们对尸体解剖之后。第二种,竹雄信一死于自杀。这也要等我们带回所有物证,并对尸体解剖之后,才能确定。第三种,竹雄信一死于一种特殊手段的他杀。”
秀山本春抓住了一个漏洞,用讥笑的口气问道:“肃戈先生,你刚才不是已经排除了府中没有来过外人,也没有人离开过。那么这个他杀的杀人犯又在什么地方?莫非就是府中这些下人吗?”
肃戈微微一笑,说:“领事先生,我说的是特殊手段的他杀。也就是杀人者可以不出现在现场,一样可以杀人。”
所有人都感觉奇怪。杀人者不再现场同样可以借刀杀人?这样的逻辑有些匪夷所思。
秀山本春不得不换了个方式,说:“肃戈先生果然与众不同。那好,能不能请肃戈先生给我一个时间限制?”
“非常抱歉,我这个人从来在没有破案之前不答应任何承诺。”
肃戈一点不客气地把秀山本春顶回去,使他脸色很难看,又转向涂三奎说:“警察局长先生,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和你说清楚。这个院子从现在起由我们日本领事馆接管,包括你们来勘查案情,也必须由我们的樱花机关批准。要取走任何物证、带走任何人证,更加需要我们批准。”
涂三奎主要反驳,肃戈拉了他一把,说:“这个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这具尸体不带去验尸,我是无法破案的,还有就是茶几上的咖啡杯和那张‘京都时报’,是重要物证,我也必须带走。领事先生,你看呢?”
秀山本春想了一下,表示同意:“可以,肃戈先生如果需要在进来勘查,请找一下这位樱花机关的菊子小姐。她就是樱花机关的机关长。”
肃戈朝站在秀山本春身边的那个日本女人看了一眼,点点头,似乎并没有打算去认识的意思。倒是涂三奎连忙上前打招呼,说:“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樱花机关的机关长竹雄菊子小姐,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肃戈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动,忍不住问:“死者竹雄信一是你什么人?”
竹雄菊子冷着脸,回答:“他是令兄。所以菊子拜托两位了。”
说着竹雄菊子朝他们鞠了一个躬。
涂三奎不住点头。“应该的,职责所在,职责所在。”
肃戈只是微微点点头。
竹雄菊子留下几个樱花机关的人看守院子,然后陪着秀山本春一起走了。
肃戈示意涂三奎抬走尸体,乔金宝不用命令就拿起了那只咖啡杯和那张京都时报。他拿的时候复出小心,只是用两个指头捏住杯子,然后放进了一只物证袋,报纸也放进了专门的文件夹。
肃戈对乔金宝的行动很满意,一面和涂三奎一起朝外走一面对他说:“你抓紧回去验尸。还有那只杯子上面的指纹和咖啡残液。另外把乔金宝给我做助手,等一会就跟我回侦探所去。”
乔金宝有些喜形于色。涂三奎笑着拍拍他后背说:“你小子好命,肃神探肯收你做徒弟。”
乔金宝马上来了个登杆上,说:“师傅,我就认下了啊。”
肃戈不置可否,只是说:“那张报纸不用化验了,你等等去趟京都时报,问问这种汉文版,他们每天出多少份?还有仔细查看一下,这份报纸上有什么特别的内容。我现在不回侦探所,先出去。你去了告诉小芹,是我让你去的。”
肃戈吩咐过后,把风衣领子一竖,鸭舌帽一压,沿着西四牌楼那条胡同走了出去。
肃戈去王府井找到一家专门买香的店,先看了一眼货架,然后问店小二。
“店里有日本产的香吗?”
“有。您要哪种?”
“檀香有吗?”
“檀香有,你需要什么牌子的?”
“神户牌。”
“有。不过这个牌子喜欢的人不多,也就一两位客人会选这个牌子。”
“你怎么知道?”
“不瞒你老。整个北平城,只有我们家买得到日本香。到我们这儿来买你说的神户牌檀香的,只有一位,住在西四牌楼4号。每个月月头就是我去送货,这位日本人叫竹雄信一。”
肃戈突然想起,今天是月底了。难怪只在那个厅里看见一盒檀香。
肃戈取出口袋里那盒檀香,问:“你看看,这盒是不是你店里的货?”
店小二接过来,打开盒子取出檀香,对着盒子底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把香装好,还给肃戈,说:“先生,手里这盒还真是我们的货。可你从哪儿来的?”
肃戈收起那盒檀香,说:“你明天不用送货了。”
“怎么啦?”
“这位竹雄信一今天凌晨已经死了。”
“啊?死了?”
店小二大吃一惊,一脸惊诧。
肃戈递给他一张名片,说:“我就负责这桩案子。还有麻烦你另外给我拿一盒神户牌檀香。”
店小二打开名片,大声叫起来。“您是大神探肃戈?”
“是我。你看不像?”
“像像。给这是您要的檀香。”
“多少钱?”
“不要钱,算我送您了。”
“那就谢谢了。”
肃戈拿着这盒檀香转身准备走,店小二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叫住了他。
“肃神探,我想起一事儿,不知道对您破案是否用得上?”
“哦?”肃戈收住脚步,说:“你说说看,什么事儿?”
“我刚才说了买这个牌子檀香的人不多,除去这位竹雄信一,一年到头也就没有其他客人买了,可就是前几天,来了一位姑娘,点着名买了一盒神户牌檀香。我现在想起有点奇怪,这香一般都是用惯了天天要用的,很少有人只要一盒。再说,特特地点名来买,只买一盒就奇怪了。因为心里纳闷就把这事儿记住了。您今天来说竹雄信一死了,手里又拿着这盒香,我怎么琢磨着和这香有点关系啊?”
肃戈淡淡微笑,说:“你真聪明。不过我劝你,就从现在起把这事儿忘了,包括我来过。这对你有好处,明白吗?”
店小二连连点头,说:“明白、明白,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肃戈又问:“那姑娘什么打扮,多大?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姑娘长得挺漂亮,一头长发,穿着一件绣花褂子,中国人,一口北京话,也就是二十三四岁。”
“好,谢谢了,记住我从来没有来过,也没有这么个姑娘。”
肃戈嘱咐完转身走了。
肃戈刚推开肃戈探索的大门,就听见乔金宝和小芹两个人在吵吵。
“乔金宝,你别仗着肃先生收你做徒弟,就在这儿吆三喝四的。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我说小芹姑娘,我乔金宝怎么就冲你吆三喝四了?我不就是麻烦你在查查25号那天,还有什么人在京都时报登寻人启事吗?”
“你就不会自己查?等肃先生回来,我非好好问问他,我都跟了他快一年了,为啥收你,不收我做徒弟?”
“你敢情为这个?一会儿师傅回来我帮你求个情。你现在先帮帮忙。我不是正在琢磨做这个寻人启事吗?”
“你们两个吵什么?”
肃戈走进探索的外间,一间挺大的厅,摆着一只桌子和一套真皮沙发,黑色主调显出一种端庄与神秘感。肃戈探索是一座西班牙风格的小楼,这种建筑物在北平很不多见。楼下一个颇大气的主厅,很适合用来接待来访人员。楼下还有两间单独的小间,恰好可以用来与来访客人密谈。楼上一共有4个中等大小的房间,其中一个套间是肃戈的办公室兼卧室。另外两间中,一间是肃戈的化验室,另外一间存放档案资料。
看见肃戈进来,小芹先过来接了肃戈脱下的风衣,替他挂在门边的衣帽架上。肃戈取下帽子也挂了上去。
小芹撅着嘴,一面给肃戈沏茶,一面说:“肃先生,您为什么收了乔金宝做徒弟,不愿意收我?”
肃戈坐到桌子旁边,说:“我可没有答应收徒弟。”
乔金宝赶紧过来,说:“师傅,您说话要算数的,这可是您当着很多人承认的。”
肃戈微微笑了一下,说:“那是你们局长说的,可不是我。”
乔金宝竖着手指,说:“可您没有否认。所以也就默认了收我做徒弟。”
肃戈不置可否地摇摇头,转对小芹说:“好吧,我答应收下你做徒弟了。”
小芹兴奋地恭恭敬敬给肃戈鞠了一个躬,叫了一声:“师傅。”
肃戈又问乔金宝:“你在那张报纸上发现了什么特别吗?”
乔金宝在肃戈面前推开那张报纸,指着第四版右下角的一则“寻人启事”,说:“师傅,你看看这则寻人启事。”
肃戈顺着乔金宝的手指看到了启事内容:
竹翠青青耀眼新
雄关锁定旧光阴
信书几句求重见
一去三年到月辰
“藏头诗?”肃戈一眼看出了这首藏头诗的前面四个字“竹雄信一”。
乔金宝很兴奋地说:“是的,这个寻人启事很明显是给竹雄信一的暗号,这个发启事的人一定和案件有关。”
肃戈很肯定地点点头,说:“你说的对。这个发启事的人,的确会和这个案件有很大关系。现在我们需要弄明白,这首给竹雄信一的启事里面,还有什么暗示?”
乔金宝也说:“我就是觉得这四句藏头诗里面不仅有竹雄信一的名字,还应该有其他信息。我推断这个人是竹雄信一过去的朋友,应该分开有三年了,希望约见竹雄信一。”
肃戈点点头,又问:“你们刚才争什么?”
“他在这里指挥我,命令我去这个报社了解什么人发这个寻人启事?”小芹还在不满意。
肃戈看看他们两个,笑着摇摇头,说:“你们两个既然都要做我徒弟,以后就是师兄妹。金宝大几岁算师兄,以后要照顾师妹。这样吧,金宝还是你去报社,你的警察身份更适合做这件事。小芹留下和我一起做个化验。”
乔金宝问:“师傅要做什么化验?”
肃戈取出两和一模一样的檀香,说:“我要验一下,这两盒檀香的具体成分。”
乔金宝拿起一看,说:“师傅,这一盒是竹雄信一的,还有一盒您从哪里来的?”
肃戈简单述说了刚才的经过,然后说:“我推断这个买了一盒檀香的姑娘,也和案件有密切关系。你先去查找发广告的人,我们来研究这两个人之间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肃戈和小芹忙了半天,化验结果两盒檀香的成分完全相同,只是肃戈不明白,在这种檀香中发现了一种奇怪的香料成分,是他从来不了解的。肃戈决定去求教自己的老同学。
肃戈在早稻田大学是学化学的,而且还是高材生。这些化学方面的知识,在很大程度上支撑着他现在从事的工作。他要求教的老同学,叫罗金娜,现在是上海圣约翰大学的化学教授。
肃戈搭乘了当天夜里开往上海的火车,当时没有买上卧铺票,他坐的是二等座。忙了一天,有些困倦了,上车后闭着眼睛打瞌睡。坐在他对面是一个穿着日本和服的女子。
火车开出天津站后,又上来一些人。一个男子突然被什么绊倒了,人朝那个日本女子摔下去,却又在刚刚触及那女子身体前的一瞬间直身站稳,然后很不好意思地打个招呼继续朝前走。
却不料闭着眼睛睡觉的肃戈,在他走过去之后,突然在自己座位上伸手抓住那个男人的后背,等他回过头来的时候,肃戈闭着眼睛闪电一般,从他怀里取出一个女式的钱包,然后对余惊未定的日本女人说:“这是您的钱包吧?”
肃戈说的是标准的日本东京话。
那位日本女人一看他手中拿着的果然是自己的钱包,连忙接过来,连声感谢:“谢谢、先生。谢谢了。”
赶来的乘警带走了那个小偷。
那日本女人对肃戈说:“今天要不是遇到先生,我就麻烦了。”
肃戈淡淡微笑,说:“一个人出门在外,要小心一点。”
“是的,先生。真是谢谢了,可我不明白您怎么知道那个小偷偷走了我的钱包?好像您一直闭着眼睛在睡觉啊?”
肃戈还是那样淡淡一笑,说:“我的职业习惯,让我睡觉的时候,也是可以了解周围发生的情况。”
日本女子很好奇地追问:“先生有这样惊人惊奇的职业奇怪?难道是警察吗?”
“不,我只是一名私家侦探。”
“你是私家侦探?太有意思了,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我叫川岛信芳,您可以直接叫我芳子。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你好,芳子小姐。我叫肃戈。”
“肃戈?这应该不是日本姓氏吧?先生是?”
“呵呵,我是个中国人,准确说是一个中国蒙古族人。我的全名是兀图乞。肃戈。为了方便就直接叫肃戈了。”
“可是肃先生的日语非常标准,很纯正的东京话,却让我误认为您的日本人了。”
“我曾经在早稻田大学留学,而且在东京生活了多年。”
……
有个旅伴谈天的时间很快,大半夜就过去了。肃戈登记的卧铺已经有了,他反而有些犹豫。
芳子却笑着对他说:“您请过去吧。到上海需要很久,我只是到济南,很快就到了。咱们还是回北平见面吧。我回去找您的,东四六条肃戈探索,对吗?”
肃戈笑了笑,站起身随着列车的服务生朝卧铺走去。
肃戈一到上海就去圣约翰大学找到了罗金娜。罗金娜在实验室里,看见肃戈惊讶而高兴,笑着说:“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找来了?什么时候回国的。”
肃戈也笑着回答:“回来快两年了,一直在北平,也没有时间来看你。”
“看我?”罗金娜的神情有点抱怨和怀疑了。
当年罗金娜很喜欢肃戈,可肃戈仿佛一点不明白她的感情,直到大家毕业,都没有机会相互说些什么。罗金娜毕业后很快回国了,肃戈却留在了日本。罗金娜曾经问过他:“为什么改行做侦探?”肃戈告诉她,为消灭犯罪。两个人间或也有书信往来,就是最近两年少了许多。肃戈的理由总是最近太忙。
肃戈有些不好意思,说:“对不起啊,我真是太忙了。以后补偿好不好?”
罗金娜又看了他一眼,伸手说:“拿来吧。”
“什么?”
“你来找我做什么啊?”
肃戈大笑,一面取出身上带的檀香样品,一面说:“知我者,金娜也。”
罗金娜白了他一眼,说:“什么时候,你肃戈知我金娜就好了。”
罗金娜说着很快投入工作。
肃戈在一旁打下手,就像当年在早稻田大学的实验室里。几个小时后,罗金娜有了结果。
她指着一行化学方程式,说:“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来找我?”
肃戈看了一眼,说,“对。我从来没有见过。它是什么?”
罗金娜说:“这是近些年发现的一种生物碱,叫菊酯五氢钠,一种非常罕见的物质,只能从一种深山里的野菊中提炼。由于这种野菊极不普遍,只有日本的神户,还有中国的黄山才有,而且始终无法人工培植它们。”
肃戈问到:“这种东西有什么特别功效吗?为什么会用在香里?”
“这个一点不奇怪,菊酯五氢钠带有一种醇厚的檀香气,有远胜于檀香的清神功效,尤其还具有一种奇特的扼制病毒的作用。”
“等等”肃戈打断了罗金娜,说:“你说这东西有扼制病毒作用?什么病毒?”
罗金娜看看他,叹了一口气,说:“你是早稻田大学化学系高材生啊,怎么连最近德国人发现了几种新型病毒都不知道?是几个德国化学家和一位日本化学家共同研究发现的叫竹特丽丝系列。这个名字就是根据他们几个人的名字命名的……”
肃戈脑海中灵光闪过,他忙问:“那个日本人是不是竹雄信一?”
“是啊。日本化学家竹雄信一和德国特黑尔曼与他妻子丽拉金,还有一位丝卢乔希。”罗金娜有些纳闷肃戈怎么又会知道竹雄信一了?
肃戈继续追问:“你说这种菊酯五氢钠,就是可以扼制这种新病毒?”
“是啊,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病毒,对人类有极大杀伤力。从事这个研究的本身,已经具有极大危险性。因为它随时可能致使人的心脏在极短时间停止跳动,而且死亡前极为痛苦。就是出于这种原因特黑尔曼夫妇和丝卢乔希夫人,对外公布了这项研究的危险性,并公开销毁了所有研究资料。”
罗金娜继续说着关于新病毒的情况。
肃戈问她:“那竹雄信一呢?”
罗金娜摊开双手,说:“这个日本人却在和其他三位德国化学家说好,一起向全世界宣布这个发现的前一个晚上,离奇地失踪了。”
肃戈心中已经对这桩案子有了大致的了解。他接着问罗金娜:“这种菊酯五氢钠也是他们同时发现的?”
罗金娜摇摇头,说:“不是,是竹雄信一一个人的研究成果,因为已经在他们对新病毒提炼过程中得到验证,所以这个病毒命名时候才会把竹字放在第一个。”
肃戈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便问罗金娜。“有没有什么其他物质可以破坏这种菊酯五氢钠的功效?”
“当然有。是一种天然花粉,这种花非常普遍就是一种叫浆草的小花。就是因为花型太小,收集还是不易。”
肃戈一下子就对竹雄信一的案子了然于胸了,一定有人掌握了菊酯五氢钠和浆草花粉的相克作用,在竹雄信一点燃含有菊酯五氢钠的檀香后的屋子里,撒进了浆草花粉,这些花粉克制了菊酯五氢钠的功效,让竹雄信一身上自带的竹特丽丝病毒,在一瞬间发作起来,杀死了堪称病毒主人的竹雄信一。
还有一点非常重要,这个竹雄信一,不是背信弃义私自潜到中国来继续研究这个项目,就是被日本政府将他弄出德国,然后转道中国。根据日本领事的态度,应该是后一种,而且竹雄信一继续的研究,一定和日本的侵华战争有关。换一句话来表述,就是竹雄信一正在利用新病毒研究生化武器。那么,又是什么人,如此巧妙地利用了这些物质间的相生相克关系,轻而易举地让这个正在制作死亡的恶魔,死在了自己罪恶研究的手里?
肃戈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作为一名侦探,他必须查明真相;但是,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他会去保护这名杀手。
罗金娜望着他浓重的表情,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肃戈简单地记述了一切包括自己的推理,然后对她说:“我要麻烦你随我去北平,对竹雄信一的尸体重新解剖。我相信,在他身上一定可以找到竹特丽丝病毒和浆草花粉的残留物。”
罗金娜点点头,说:“我当然可以跟你去北平,可是你要告诉我,你真准备去抓住这个人吗?”
肃戈摇摇头,说:“不,我会继续查证,但是绝不会去抓他。他是个战士,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打击日本侵略者。”
“可是你这样做不是违背了自己的诺言——消灭犯罪?”
“不,我并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我不去抓他,恰恰因为正是这个战士,消灭了一场巨大的犯罪。”
罗金娜笑起来。
在北平西城警察局的解剖室里,罗金娜、肃戈,还有充当助手的小芹、乔金宝,对竹雄信一的尸体重新开始检验。涂三奎亲自带了一队警察守卫在外面。
次日凌晨,他们得出了结论:完全符合肃戈的推理,在竹雄信一的头发上发现了微量的浆草花粉,而在他的血液里查出了大量的竹特丽丝病毒。是浆草花粉克制了檀香中的菊酯五氢钠的作用,造成了失去保护的竹雄信一,死于自己研制的新病毒。
当天上午北平西城警察局,会同了北平各家报纸和在北平的外国记者,公开举行了一个案情听证会。在会上涂三奎代表西城警察局向媒体宣布了一个震惊全世界的消息:一年前在德国意外失踪的日本化学家竹雄信一,秘密在北平从事新病毒竹特丽丝的研究,因长期接触该危险性极大的病毒,造成自身伤害,最后导致心脏骤停死亡。竹雄信一的死亡属于正常死亡。
在举行这个听证会的同时,西城警察局向日本驻北平领事馆,正式递交了一份案情结论。
我国北平政府也正式向日本领事馆递交了抗议书,严正抗议日本侨民在北平从事有害人类的生化研究。
日本领事秀山本春不得不出面表示澄清,竹雄信一的一切行为与日本政府无关。
竹雄信一案件不了了之。
三天后,肃戈带着小芹和乔金宝离开北平前往济南,和他们一路同行的还有罗金娜。她将搭乘同一列火车返回上海,不过这次肃戈向她保证,在济南查清那个当夜秘密揭开4号院北房屋顶上的瓦,撒下浆草花粉的战士之后,一定到上海与她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