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故事 一天
“坚持住,我一定能帮你!”
这一句极普通的话语从一种低沉而颤抖的声音里缓缓渗出,它的力量足以在瞬间击破一颗强大坚固的心灵。
蓝天、白云、阳光、街道、花草,还有人群。这些单调的场景在十分钟内就能不自觉的让人产生厌倦感,我也知道他们根本无法吸引我的眼球,至少日复一日的重复让它们失去了原有的新鲜感。可我还是耐心地盯着它们看,时间可能不会少于一个小时,我只想知道在十分钟过去后的那段时间里,我能看到的会是什么?
十一点五十九分:(11:59 o’clock)
足以震碎耳膜的巨响让我的大脑瞬间处于空白。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空中,眼前所有的景象由明亮渐渐变为灰暗,最后消失不见。我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
十二点零一分:(12:01 o’clock)
是什么,让黑白变为彩色,让惨淡有了生机?
十三点:(13:00 o’clock)
“亚当,你不记得我?”
“不记得,完全没有印象。”
“你再仔细想想?”
“你是——许康?”
我激动地拉起亚当的手,声音颤抖地说:“你真的认识我?”
亚当被我弄得脸色铁青,他用另一只手狠狠地将我推开。我这才发现亚当的胳膊上缠着一圈白色的绷带。看上去他的手臂有一些轻微的擦伤,绷带应该刚被缠上没多久。
我尴尬地笑:“你的手?”
“没什么,小伤而已。”亚当脸色难看地说,“刚从医院出来,早上起来的时候在路上被一辆面包车刮了一下,好在并不严重。”
我点点头,拿出一支烟递给亚当。亚当点上烟,在嘴里吸了两口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没什么,有些事情想来问问你。”
“问我?”亚当吐出一口烟圈,“问吧”
“我们有多少年没见面。我问的是自从我们上次分开后有多少年没见?”
“多上年?这我的想想。”亚当揉着太阳穴思索着:“得有个五六年吧,要不怎么你刚才和我说话,我都没第一时间认出你。说实话,我对你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我仔细留意着亚当说话时的神情,细心地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直到他开始有些警觉地看着我,我才小心翼翼地冲他问道:“我是谁?”
亚当看着我:“你是许康,怎么——有什么问题?”
我摇摇头,说:“我当然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如果那样我也不会费力来找你。我想知道的是我现在是谁,在我身上都发生过什么,或者说在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的人,五六年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是个什么样?”
“五六年前?”亚当有些迟疑地看着我,“我只记得五六年前你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司机,每天要为了生活拼命打拼。”
“司机?你说我曾经是一名司机?”
“当然。”亚当平静地抽着烟。
我陷入沉默,因为我从不记得我会开车,现在的我对开车的了解程度几乎为零。
“嗯?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可是一名司机。”
“抱歉,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和你说,我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开车,那会让我感到头晕目眩。请你再和我说一些其他的事情。”
亚当皱了皱眉头,半天开口道:“你在这几年是不是患上了失忆,还是得了一些什么类似失忆的怪病?”
我用力地摇摇头,语气坚定地说:“没有。完全没有。我只是忽然间记不起一些事情,总觉得自己有件事要做却还没有做,而且我越来越强烈的感觉是我必须要找到你,只有找到你我的心里才踏实。”
“看来这件事和我有关?”
“可能和你有关,也可能和你无关。可能我曾经知道,但现在我并不记得。我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事,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你,但我现在必须要呆在你的身边。”
“不知道。不记得。你这两句话还真让人头痛。既然你不知道是什么事,那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我摇头:“我不记得。”
亚当冷冷地笑:“你确定这件事和我有关?”
我点头。
“我没有任何想诋毁你的意思,但请你相信我,我认识这里最好的心理医生,或许他可以帮你解开心中所有的疑惑。”
我努力表现出平静的样子,耐心的冲亚当解释道:“我相信你,但也请你相信我。我确信自己没有得过任何病,我自己也为这件事去医院做过多次的检查,医生说我和正常人没有任何的差别,我只是有一些关键的事情记不清楚,仅此而已。”
亚当耸耸肩,摊开双手以示自己的坦诚。他用温和的语气对我说道:“好,好——请你告诉我,我现在需要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答应我一件事。”
我抬头看看亚当,亚当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让我在你的身边呆上一段时间。当我知道我究竟要做什么事,或是我觉得我是时候离开,我自然就会走。”
“呆多久?”
我伸出握紧的拳头,将食指用力弹出。
“一个月?”
“不!”
“一年?”
我摇头。
“那要多久?”
“一天!”
“够吗?”
“足够了,你愿意帮忙?”
亚当吸完了嘴里的烟,又自己从身上掏出一支放在嘴里。
“我想知道的是,你最近的工作顺利吗?”
“压力很大。”我回答。
“家庭呢?”
我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
亚当长长的叹了口气,用另一种语调转而对我说道:“我有一种猜测,是你最近生活压力太大,导致你大脑胡思乱想,出现了一些不该有和不应有的不切实际的念头;我有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忙过头就不分昼夜,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在脑子里来回打转,后来我多注意休息,过规律的生活,那些想法也就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谢谢你的好意,我在这方面处理的很好。”
亚当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说道:“看来五六年真不是很短的时间,它能让人忘记和模糊很多东西。那时候的你还是一个心直口快,对别人无话不说的朋友——我希望你现在也是一样,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助,尽管说出来。你可能也忘记了,我并不是一个吝啬的人。”
“当然。我还记得。”我点点头。
亚当从他坐着的石凳上起身寻找着什么。我猜他想知道时间,他焦急的神色告诉我他想知道现在几点钟。我习惯性的抬起右手,看着自己的右手手腕。亚当已经停止了寻找,他在等待着我告诉他时间。我盯着自己的手腕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我希望亚当能先开口说话。
“几点钟?”
亚当说话的时候紧紧盯着我。
“我在问你几点钟?”亚当重复道。
“其实你知道我从没有戴手表的习惯,不是吗?”
亚当凝视着我,说:“的确是这样。在我的记忆里你确实很少戴手表。当你想知道时间的时候你总是习惯开口向别人询问。”
“可是我今天居然戴了手表。”我把手臂放到胸口,一只黑色的精致手表蛇一般的缠在我的手腕上。
“这有什么奇怪吗?事实上我曾经看到你戴过这只手表。”
“可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只手表,更不记得我今天是什么时候戴上它的。”
亚当的笑容很僵硬:“这块表从我认识你的那天起我就见到过,只是你自己不经常戴而已——我想时候不早了,在这里坐了快一个小时我也该回去看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从不是一个喜欢浪费时间的人,我最不愿意看到时间在我的手上白白溜走,只有那些懂得保护时间的人才能做时间的主人,你说呢?”
“对不起。我无意耽误你的时间。”
亚当没有看我,他已经准备起身离开。我拉住了他,用一种我能想到的最卑微的语气恳求他能让我稍后再去找他,他推说自己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我真的想再见他,那就三个小时之后再去找他。我趁机冲他再三强调,三个小时之后我一定准时找他,他不愿意再和我多说什么,勉强的点头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我在他背后大声喊道,我一定会去找你。喊完之后我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他那时的脚步很快,离我也已经很远,可能他听到了,只是不愿意回头;也可能他没有听到,他根本就不愿意让声音传进自己的耳朵。
亚当走后,我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一种不知道该要做什么的恐惧在心里缓缓滋生蔓延。紧接着我开始恶心、头痛,一股刺鼻的味道呛的我流泪不止。我紧张地坐到了亚当刚才坐着的石凳上,然后一种灼烧般的疼痛由大脑开始向全身的每一寸皮肤和血液流淌,像火山喷发后翻滚的岩浆残忍地掠夺它走过的每一寸土地。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随时可能炸掉。有那么一瞬间,我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由内向外渗出血液;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全身上下血肉模糊的坐在石凳上,无助的看着永无止尽的人群从我身边经过。我难过地流泪,连眼泪都是鲜红的血水。
我再次睁开眼,一切又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我在中午坐在公园的石凳上,忍受着突如其来的剧痛。
我所坐的位置,正是刚刚亚当所坐的位置。我在这个位置上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蓝天、白云、阳光、街道、花草,还有人群。
十一点:(11:00 o’clock)
我一个人开车行驶在一条并不繁忙的高速路上。我还能清楚地记得三个小时之后我将有一场重要的约会。我抬手看了看戴在手腕上的黑色精致的手表,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时间都还充裕的很。我可以从容地打开收音机,听着那些与我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在电波里夸张地讲述着自己悲欢离合的故事。我是一个很守时的人,浪费自己和别人的时间在我看来同样可耻。
车开得很顺畅,甚至在进入高速路之前都没有遇到一个红灯。我在车上一共接到了三个电话:第一个电话是母亲在家里打来的,她的话很少而且总是直入主题,她要我今晚回家吃饭,犹豫之后我答应了她的请求,我能从电话里听出她对于我今晚能回家吃饭是很欣喜的,可挂断电话仍让我觉得遗憾的是,从始至终电话里只能听到她一个人的声音。第二个电话是由一个叫夏琪的女孩打来的。她在电话里想要说什么我直到最后也没能听懂。我想她只是随便找个人说话而已,至于说什么就显得无关紧要,所以我对第二个电话的印象并不深刻。第三个电话是由一个陌生男人打来的,他那沙哑的嗓音同他那奇怪的号码都是我未曾听过见过的。挂断了他的电话后我开始有些焦急,看了看手表,让汽车响亮的鸣笛。
我轻踩油门,汽车缓缓加速。
十四点:(14:00 o’clock)
在公园告别亚当让我无所适从,我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在刚才那阵莫名的头痛减轻之后,我起身寻找自己的下一个去处。这是一段很尴尬的时间,明明有了明确的目标却不能立刻采取行动。我不可能在刚刚离开亚当之后就去找他,那样只会增添他对我的烦感。我也不能回家或是开始一些其他的事情,三个小时不够我完成另一件事反而会增加我的疲惫。我忽然认为,人生来就要有一些时间是用来浪费和虚度的,只是虚度者从未自己切身察觉而已。
我在一条称不上繁华的街道上闲逛,街道两旁的所有景物,商铺,甚至是街道上往来的路人都让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午后的天气本应该是燥热的、明媚的,但我眼中所看到的街道却是模糊的、不清晰的。我甚至感觉此时的街道上散起了大雾,大雾严密的笼罩了这座城市,阳光被大雾遮挡的严严实实,距我太远的景物和人群已经隐约的无法辨认。我在街上摸索、回忆、辨认,最后确定这条街道对我来说是陌生的。我在这条街道上找不到任何熟悉的记忆。
糟糕的天气打消了我继续行进的热情。我的脚步停在了一家不大但很干净的餐馆门前。我推门进入,上了年纪的木门触碰到挂在它头顶上的风铃,风铃被木门撞得左右摇曳,但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餐馆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客人,他们都是来这里吃饭;在我推开门的刹那,他们的目光同老板的目光一道不约而同地落到我的身上。这是很奇怪的感觉,也是很奇怪的景象,因为餐馆里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谈笑,没有碗碟交碰时的清脆音响,没有人走路的脚步声,甚至连稍微沉重一点的呼吸声都没有,整个场景像是一部无声电影,能看到的只有画面和动作。
餐馆的老板笑脸相迎从远处赶来,像招呼每一个客人那样热情。似乎老板的笑容有着某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魔力,在他走到我身边的瞬间,一切沉寂的东西恢复了它本应该有的喧嚣,人们高声谈话,欢笑,碗碟不时交碰出音响,偶尔有人走动的脚步声也显得格外清晰。
“吃些什么,老样子吗?”老板笑着冲我问道。
我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挑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今天的天气真糟糕,大雾竟出现在下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天气。”老板冲望着窗外的我说:“你开车的时候可小心些,现在的能见度很低,能开慢些就慢些。”
我对面桌的两个年轻人举起酒杯轻声交碰,交碰声清脆悦耳,余音不止。
我转过头再去找老板,老板已经离开了我的桌子旁,我向远处寻找,依然没有老板的影子。他可能有别的事情要去忙,因为我看到两个年轻的服务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们正忙着招呼店里其他吃饭的客人。我把头再次转向窗外,街道上的大雾似乎没有要褪去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街道上的路人小心翼翼,好像走错了一步就会给自己带来无法挽回的灾难。
时间不长,一个年轻的服务员把饭菜端到我的桌子上。饭菜冒着热气,都是我最喜欢吃的食物。服务员放下饭菜转身要走却被我从后面叫住。
“你认识我吗?”
服务员回头看了看我,摇头道:“不认识。”
“既然你不认识我,为什么我没有点菜你就知道我想要吃什么?”
服务员诧异地看着我,回答道:“我只是按照我们老板的意思为您上菜,这些菜都是按照我们老板的吩咐为您做的。”
“这么说你们的老板认识我?”
“我想应该是这样。”服务员回答,“否则他不会这么了解您。”
“那请你让他来见我。”
“对不起,我们老板刚刚离开。您如果想见他,他会在三个小时之后回来。”
我有些失望的张开嘴,问道:“你真的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服务员苦笑着,回答道:“其实我昨天才来到这家店,今天是我第一次工作,有些事你可以找其他人问一问。”
我还想继续问些什么,可服务员的脸上已经有了一些厌倦的神情,这种厌倦的神情显然是在被他那职业性的微笑所压制的,如果我继续纠缠在这些他认为无聊的问题上,很有可能会失去他对我起码的尊重,我索性把想要继续说的话咽下去,转而随口冲他问一句:“为什么门口的风铃在我推门的时候没有发出它应该有的声音,难道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
服务员微笑着回答完我最后一个问题便忙着去招呼其他的客人。由于外面的雾气越来越大,很多不愿意多走的路人蜂拥的挤进了这家小店,小店的生意因为这场大雾而前所未有的兴旺。不断有人推门走进小店,进店后却发现在小店里已经很难找到座位,那些吃完饭的客人因为天气的原因迟迟不愿意离开。当然我并没有这样做,吃完饭菜后我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收拾碗筷时刚才那个年轻的服务员还冲我感激的点点头。我也点头向他道别。
我并没有忘记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是约见亚当。
在离开小店之前我又仔细看了看挂在店门口的风铃,刚才那个年轻的服务员告诉我说,风铃之所以发不出声音,是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普通的风铃。它是仿照风铃的样子用彩纸折叠而成的工艺品。乍一看和普通风铃没有任何区别,完全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我又看了风铃的每一个细节,发现它不仅做工精巧而且图案也浑然天成。我放下手里的风铃,推开小店的门,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
街上的浓雾正在褪去,昏暗的景象也正在变得清晰。一对年轻的母女正从远处朝我的方向走来,我看的很真切,在前面的胖胖的小女孩只有五六岁大,她是张开双臂,向这边奔跑而来的;女孩身后的母亲在后面追逐着自己的女儿,两个人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小女孩笑的时候脸上嘟嘟的赘肉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我让开路,小女孩推开了餐馆的木门。女孩的母亲跟着女孩随后赶到,我看到母亲拉着女孩的手,进门时她还冲我礼貌的点了点头。
母亲走进餐馆,我也即将离开这条街道。
我的背影离餐馆渐行渐远,餐馆那扇上了年纪的木门也将在那对母女走进后缓缓关闭。木门关闭时发出难听的吱吱声响,除此之外,还有风铃那清脆悠扬的悦耳声。
十点(10:00 o’clock)
上车前我的心情糟糕之极,很有可能这将会是我今年心情最差的一个时刻。不过我自知我是一个心理调控能力极强的人,我从没有怀疑我可以用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让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消失不见。并不是说我出生的时候就具有这样的天赋,任何看似复杂的天赋都可以是后天习得的。
我在下楼的时候透过窗户看到了那个人。
他是一个满头白发,精神焕发、戴着笨重花镜的老人。我一定认识他,只是一时间叫不上他的名字。而且我们见面的机会有很多,我的脑子里存着大量关于他的影像。他可能是一个退休的老人,正悠闲惬意的安享自己的晚年生活。我每天都会看到他坚持晨练、跑步,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拥有如此健康身体的原因。此时的他可能刚刚运动回来,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休息。遗憾的是直到我走到楼下,依然没能在记忆里搜索出他的名字。
我在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冲他打了声招呼,我希望他不会因为我记不清他的名字而失望恼怒。可事实上他并没有因为我向他打招呼而做出任何反应,他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像是被魔鬼吞噬了灵魂只剩下一具没有思想的躯壳。我被他的世界所彻底忽略。
我走到他面前,提高了音量再次向他问好,这次他没有像刚才一样没有反应,而是被我有些唐突的问候吓了一惊。接着他像是刚从一个冗长又让人沉溺的梦境中惊醒,茫然地看着周围的环境和他身边的那个我。
“哦,对不起。我上了年纪,耳朵有些不好用,可能没听清你刚才对我说话。”
“没关系,真羡慕您每天都来这锻炼。”我随便寒暄一句。
老人叹息道:“人老了还有什么可让人羡慕的。生老病死,优胜劣汰,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自然规律。我倒是羡慕你的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不像我这样只会坐在椅子上望风景来打发时间。”
“我和你一起看风景。”我挨着老人坐了下去。
“风景有什么可看,看久了只会让人厌倦。最后发发呆,胡思乱想,想想过去,想想现在,又想想将来,到头来却是没有一样让人觉得真实可信。”
“您在看什么呢?”
“哪有什么,无非就是蓝天、白云、阳光、街道、花草,还有人群。”
老人回答。
十五点:(15:00 o’clock)
当我离开街上那间餐馆时,笼罩在城市上空那匪夷所思的大雾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并不想离开这家餐馆,因为我确信餐馆的老板对我是有所了解的。如果我等他回来,我会他从口中得到更多关于我的信息。可每当我想留下的念头在脑子里闪过,一个更为强烈的念头便会立刻出现并对它形成强有力的冲击。那个更强烈的念头便是我必须按时找到亚当,尽快呆在他的身边。我也试图说服自己暂时放弃寻找亚当的想法,可每当我开始说服自己改变意志的时候,那种恶心,头痛,甚至血肉模糊的场景便会像噩梦般来袭。比身体上更为强烈的感觉是心里上一股**裸的恐惧、不安和**。它更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地钳住我的心脏,稍一抖动都会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穿过一条我还能叫上名字的街道,推开一扇并没有完全关紧的门,我走进了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我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口那满头白发,精神焕发,戴着笨重花镜的老人。他慈祥的冲我点头微笑,时不时地在嘴里默念什么。不过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和表情,似乎有些无形的东西总在阻碍我的视线。看到他之后我的心情由讶异变为喜悦,我向他问,他是不是就是夏琪的父亲,他没有回答我,而是不住地冲我点头微笑。最后我欣慰的笑了,老人也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不见。
我走进房间看到夏琪和陆虎两个人都在,冲他们打过招呼之后我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我并没有对夏琪提起我在门外见到了她的父亲,因为陆虎在场的时候我不愿意说太多话。我知道他一定会抢在我前面说话。
“我以为在这里不会看到你的影子,没想到你还真是阴魂不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难道这儿有什么魔力能抓住你的心?”
我冷冷一笑,毫不示弱地对陆虎答道:“既然你能来这里,为什么我就不能。腿长在我自己的身上,我当然有支配它的权利。”
夏琪看着我们两个人咯咯直笑,她把陆虎拉到一边斥责道:“为什么每次你们两个人见面都要吵,你能不能不要处处刁难他?”
陆虎不服,“刁难?我哪有刁难他?”
“你就有!”夏琪也毫不退让。
陆虎笑,对夏琪屈服道:“好,我改,都是我不对,我不再刁难他,您看这样可以吗?”
夏琪笑得合不拢嘴,似乎这次同陆虎的争吵是以我最后的胜利告终,但我却丝毫没有胜利者的喜悦与虚荣。
夏琪同她的名字一样是一个喜欢下棋的女孩。这一点从我认识她的那天起就不再是什么秘密。我一直认为她的名字同她的爱好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因为她在棋艺上的天赋超越了她这个年龄所能达到的极限。她不仅棋艺出众,而且会的种类繁多,凡是我能叫得上名字的棋类她都能精通到超乎我的想象。
我想同夏琪下盘棋。这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
由于陆虎在场,夏琪提议我们三个人下一种我叫不出名字的棋类。没有人反对,但我已经感觉很累。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不得不陪着他们两个人笑。笑不是我真心发出的,夏琪不知道我笑的有多辛苦,一段时间过后,我甚至感觉自己的脸部肌肉都僵硬的有些酸痛。
在我昏昏欲睡快要睁不开眼睛的时候,房间里莫名地飘来了幽香的咖啡味儿,这种味道太过浓烈太过香甜,以至于我不由自主地开口说道:“夏琪,你在泡咖啡吗?”
我睁开双眼,陆虎不见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但我知道他走的时候一定没有向我道别。房间里只有我和夏琪两个人,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盘还没有下完的象棋。这个场景太让我觉得亲切,让我觉得自然,让我觉得轻松。
“将军!”夏琪得意地看着我,她知道此时这盘棋我已经束手无策,只能乖乖就擒。
“我又输了吗?不过这次你好像只是险胜,从棋艺本身来讲你还有很多需要提高的地方,虽然我并没有使出全力,但你的进步我们还是有目共睹的。”
夏琪笑:“那你就使出全力来试试看,看看结果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那你就不能等等我,非要对我赶紧杀绝吗?”
“不等!”夏琪霸道的冲我摇头。
我目光柔和地看着夏琪,笑着冲她大声说道:“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待会可别怪我没手下留情。”
“摆棋,再来一局!”夏琪悠悠地说。
从棋艺本身来讲我并不是夏琪的对手,若不是她连胜了几局有些松懈,我是很难有机会和她一较高下的。我吸取了以前和她交手时失败的教训,一上来就稳扎稳打,处处小心谨慎,抓到夏琪的几个小失误就穷追猛打,才勉强和夏琪维持了势均力敌的局面。夏琪绞尽脑汁,把所以精力都投入到这盘棋局中,这一盘棋也成了竞争最为激烈,场面最为惨烈,胜负悬念最大的一局。
“和棋吧,何必非要分出个胜负。”我忽然这么说了一句。我从不想赢夏琪,也不愿意一直输给她,和棋对于我来说就是那一直梦寐以求的结果。
“不和!”夏琪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她摆弄着棋子,果断地走出下一步。
我简单的思考,跟着她走了下一步。夏琪又陷入了沉思,我忽然有话挂在嘴边想说出口。
“夏琪,你一共会下多少种棋?”
“将近二十多种吧。”夏琪举起了棋子,又迟疑地放了下去。
“你居然会下这么多种棋,真是不可思议。我虽然棋艺不如你,但你知道我会下多少种棋吗?”
“多少种?”
“应该和你会的一样多。”
夏琪腼腆的一笑,还在思考下一步的思路。
“你知道在我会下的棋类里面,哪一个对我来说最重要吗?”
夏琪想了想,随口说出了一种棋。我摇头,让她仔细想想。
“哦!”夏琪恍然大悟,“是不是我教会你下的那个——那是我教会你下的第一种棋。”
“再想想。”
“难道是?”夏琪一连说了五六种棋类,全都被我一一否定。
“那一定是我们现在下的象棋,它在你会的那些棋里面对你来讲最重要。”
“为什么?”
“因为我们第一次见面相识就是通过一盘象棋,所以它才对你最重要,对不对?”
我微笑,摇头,对她轻声说道:“这个答案也不对,你可以再想想。”
“我猜不出,你干脆直接告诉我。我已经把我知道的棋类说尽了,可是还是没有你要的答案。”夏琪低头看着这盘棋,果断地走出下一步,这一步顽强地逆转了她在开局所处的不利局面,现在优势又回到了她这一面。我看着夏琪,释然的笑了。
忽然间我的眼睛有些酸涩,我清楚地看到我的眼泪正在我的眼睛里来回打转,摇摇欲坠。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夏琪,一滴眼泪从眼眶里逐渐饱和渗出,沿着眼角顺着脸庞缓缓滑落。眼泪蔓延之处,是大火灼烧皮肤的强烈剧痛,直到那滴眼泪最后滴到我的手背上,疼痛才有所减轻。我低下头看那颗眼泪,它不是纯净透明的白色,而是让人眩晕的血红色;我还没有迅速做出反应,泪水已经绝堤般的从我的眼睛里喷涌落下。我紧张的伸出手,在双眼湿润处抹掉了大片将要落下的泪水。待我放下手,却惊讶的快要窒息。在我的双手上沾满了大片还没有来得及风干的鲜血——那是鲜血,是人的鲜血,我确信我没有看错。
我把手放到背后,在衣服上努力擦拭手上流淌的血液;我小心翼翼的低头,想知道自己的双手是否干净,但一种更为强烈的感觉深深地刺激到了我,我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头上滚动翻腾,我抬眼向上看,夏琪的影子已经在我的视线中越来越迷糊,我面前的棋盘上,大片大片的满是流动的鲜血,棋盘上的棋子完全浸泡在血液之中,更让我觉得惶恐的是,这些血液无一例外都由我的身体向外流淌开的。我的头部,我的每一寸皮肤,我的身体每一个部位,都在喷涌地向外渗出血液。
夏琪在哪儿?我转过身,害怕她看到我恐怖的一幕。
我绝望地发不出任何声音,在黑暗的角落里蜷缩在死亡的角落中,我只是一具躯壳。
“到底什么对你最重要,难道真的不是象棋?“
“当然不是,所以我才叫你再猜猜。”
“我不猜,你根本就没想要告诉我答案。”
我看着夏琪,眼眶渐渐有些酸涩。
“将军!”夏琪向我发动最后一击。这一步决定了这盘棋的胜负。
“输啦!”我长出了一口气,坦然地把身体靠在椅背上。
夏琪得意地望着我,说道:“胜利者有权利统治失败者,快告诉我刚才你说的答案。”
我有些恶心,头痛,那种血腥的感觉又一次噩梦般来袭。我踉跄的站起身,准备离开这间房子。夏琪依然沉浸在刚才的那盘棋局中,她向我指点道:“你刚才的那盘棋虽然开局不错,但中局阶段你缺少对主帅必要的保护,保护你懂吗?正因为你缺少对主帅的保护,我才能轻松的扭转局面。”
我头也不回地跑出房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我此刻才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迫不及待的要找到那个叫亚当的人!
九点:(9:00 o’clock)
我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愿望希望能得到父母的支持和帮助,就像小时候要做重大决定之前,父母总能在最恰当的时候给我以帮助和指点。不过我这次的愿望破灭的如同泡沫一样,理由更是荒唐的可笑:父亲因为我不能留下来吃饭而冲我大发雷霆;我向他解释自己已经吃过饭而且有重要的事情去做,但这反而激化了我们的矛盾,他斥责我说如果不在家吃这顿饭,以后就不要再进这个门。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我愤怒地摔门离开,头也没有回过。我知道,那不仅仅是一顿饭的问题。
我站在公司的走廊里长时间发呆,刚才发生在家里的一幕还在我的脑子里浮现,此时我的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你的手表很精致,这可能是我见过的最有特点的手表之一。”
“谢谢,其实我很喜欢黑色。”我回答。
“现在几点钟?”
我抬起右手瞟了一眼手表,表盘上清晰地显示着分针指在十二,时针指向十。
“九点钟整。”我回答。尽管我们因为工作上的一些小事刚刚发生过争吵,但我想这丝毫不会影响到我们两个人生活上的关系。
“我到现在仍然觉得你刚才的想法太冒险,仔细考虑后你会发现你的想法就像是一场赌博:成功,没有人不欣赏你的魄力和胆识,但失败,就意味着从这以后你将一无所有。”他拿出两支烟,自己点燃了一支,又把另一支递给我。
“我讨厌你的犹豫,犹豫只会让自己更迷失。”我接过烟把它叼在嘴里。
“我也同样讨厌你的一意孤行。”
我摇头:“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总该为自己的未来最后放手一搏,这样到我老的时候,也不会有太多遗憾。”
我走到窗前把着窗子向下望,一个满头白发,精神焕发,戴着笨重花镜的老人淡然地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我大概能记得起他的名字,只是一时间喊不出口。
“我有一个朋友或许他能够帮助你。我刚刚和他通过电话,他说会在大约两个小时后联系你,如果谈判会议的时间有所提前,他会及时通知你。”
“我现在是不是就该开车出发呢?”我喃喃道。【 】
“别急,我知道你心情很复杂,这次谈判对你固然重要,但请你要先冷静地听我说,调整好你此时的心态,那会比什么都重要。”
我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他在对我说什么。顺着楼梯下楼的时候,我的心情糟糕之极,很有可能这会是我今年心情最为糟糕的一天。
“你呀你,怎么就是这么一个不爱听别人劝告的人!”
我没回头,身后传来的是不住的叹息声。
“你呀你——亚当。”
我回头。
“亚当,亚当……”
十六点:(16:00 o’clock)
离开夏琪之后渴望找到亚当的念头越发强烈,而我的眼前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栋豪华别墅。我向周围的人打听到这栋别墅是归亚当所有。现在的亚当已经成了这个城市屈指可数的几位成功企业家之一,他所拥有的财富仅从他眼前这栋奢华的别墅就可见一斑。我似乎明白,从亚当见到我的第一眼开始,他可能就把我当成了使用花言巧语来骗取他钱财的人。
我在侍者的引领下七扭八拐地来到了别墅的客厅。在金光灿灿的客厅中,亚当坐在一把价值不菲的椅子上抽着烟;他似乎在那里正等着我的到来,在看到我走进客厅后,他主动起身热情地向我表示欢迎。
“老朋友,我以为你只是随口说说,不会真的赶来我这里。看来我的想法是错误的”
我冷冷一笑,说道:“我既然说了自己要来又怎么会爽约呢?不过请你放心,我现在就向你保证,我只打扰你一天,今天过后,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中。”
亚当笑呵呵地看着我,伸手向我递过一支烟。
“你知道我从不吸烟。”
亚当收回手里的烟,平静的对我说道:“我想现在你可以向我讲明你的来意,我会用心倾听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
我迟疑地看了会亚当,说道:“你怎么忽然对我要说的话燃起了兴趣,你不担心这次我又是病魔来袭后的胡言乱语?”
亚当没有回答我,但他向我表达了他对我的信任。
我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来保护你!”
“保护?”亚当眨眼,“为什么要来保护我?”
“因为我预知你将会遇到危险。”
“危险,什么危险?”
“这个我现在还并不清楚,但我可以告你,这次的危险足可以让你丢掉性命。”
“那我该怎么办?”
“你愿意相信我说的话吗?”
“我可不想死,这儿还有太多让我舍不得的东西。”
“所以你相信我?”
“我相信!”亚当用力地点点头。
“现在只有我可以帮助你。”
“你打算怎么帮助我?”
“很简单,我必须时刻呆在你的身边。一天就可以,一天之后,你就能成功脱离危险。”
“可是我从没觉得自己今天会遇到危险……”亚当正说着,一个侍者忽然从外面闯了进来,他冲着亚当使了个眼神,示意自己抱歉打断我们的谈话,但自己确实有很要紧的事要对亚当说。
亚当没起身,他冲侍者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直接把话讲出来,不必在意我的存在。
侍者说道:“七个小时之后也就是晚上十点钟,将会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等您参加!”
侍者一口气举出了好几个陌生又冗长的名字和很多我根本听不懂的商业术语。最后他强调,这个会议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希望亚当提前做好准备。我能感受到这个会议对亚当来说的重要性,就在侍者念出那一串名字的时候,亚当在不自觉的皱眉和思考。
侍者走后亚当继续了我们的话题。
“真不巧,今天可能会是我最繁忙的一天。”亚当说道:“我充分相信你刚才对我所说的每一句话并真心感谢你愿意向我提供帮助。只是我担心自己待会忙起来会冷落了你的存在,希望你到时候不要介意。”
“你不必在意我的存在。”我冲亚当挥手,“你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你要忙的事情中去,只是不要介意我今天会寸步不离的呆在你的身边。”
亚当很客气的起身离开,他可能要去忙着安排今天晚上那个很重要的会议。我并不确定亚当真的相信我刚才说的话,他可能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敷衍我;不过他能让我呆在他的身边,我的心里就已经踏实很多。
亚当走后,我一个人留在客厅中。不知怎么的,结束完刚才和亚当的对话,我的大脑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八点:(8:00 o’clock)
离开街上的餐馆后我在一家咖啡厅与夏琪不期而遇。我只是碰巧从那里经过并希望主动和她打过招呼后再赶去父母那里。推开咖啡厅的门,我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咖啡幽香,这种幽香沁人心脾,让人心旷神怡;它深深地吸引着我让我在此多做停留。像是有某种默契一样,夏琪在看到我之后主动冲我问好,我回给她以我习惯的微笑。
夏琪的身边站着一个我叫不上名字的陌生男人。这个陌生男人在看到我之后生动地向我讲述了夏琪的家庭境遇。他告诉我夏琪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中,是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夏琪带大,这其中所受的苦自不必多说。说到这里,这个陌生男人脸上出现了因同情而带来的哀伤。我也冲他点头,示意自己可以表示理解。其实目前的这个陌生人并不知道,这件事早在我认识夏琪的那天起就已经被我了解。
夏琪在我们两个人面前都没有显得拘谨,她不失时机地冲我们两个人开着玩笑,又为我们两个人相互引荐。
“你好,我叫陆虎,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你好,我……”
陌生男人的手已经伸到我面前,只等待我和他握手;他的表情从始至终是微笑的,礼貌的,友好的;我也不失风度的伸出手,和面前这只有力的大手紧紧相握。
“我是夏琪的邻居,也是她的朋友。”我说道。
“我也一样,只是她的普通朋友,我们才相识没多久。”那个叫陆虎的男人露出笑容。
“你知道夏琪的最大爱好是什么吗?”我忽然悠悠地问。
“我知道,是下棋。”陆虎看了看远处的夏琪,又看了看我。
我没再说什么,离开咖啡厅,向父母家走去。
十七点:(17:00 o’clock)
离开别墅的客厅,我走进了一间与这栋别墅风格极不协调的房间。之所以说这间房与这栋别墅不协调,是因为这间房的摆设简单朴素,丝毫没有这栋别墅本应有的奢侈华贵,相比之下显得寒酸落魄。我向屋子里走去,房间的桌子上摆放着刚刚做好的晚餐,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坐在桌子旁,似乎是正在等着什么人回来一起吃饭。
“妈,你怎么在这里?”看到女人的脸的同时我失声尖叫。
母亲被我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惊,她身体缓慢移动着,定了定神之后看到是我,说道:“你怎么记性这么差,我不是说过,今天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饭,你先在这等等,我去叫醒你爸爸,他自己竟先睡了。”
“别,先别叫醒他……”我阻止母亲道:“他可能是太累了,让他先睡,我把饭给他留出来。”
母亲面容憔悴,连声笑着点头称好。
吃饭的时候母亲没有说一句话,我也是直到吃完饭后才开口和母亲说话。
“我今晚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去做,可能暂时回不来,等爸爸醒来之后告诉他我已经吃过饭,免得他再无缘无故地冲我动怒。”
“嗯!”母亲的声音很低沉,她把头埋了起来。
“今天晚上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可能三言两语我也不能和你们说明白我在做什么,不过您放心,忙完这件事之后,我有的是时间陪您。”
母亲没有吭声,只是不断地点头。她一定还对我说了很多话,可我好像都没有听得太清楚。我记不清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离开这个房间,但我离开后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向母亲询问为什么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等我想返回去向母亲问个究竟,却发现我怎么都找不到刚才母亲呆过的那间房。整个别墅忽然神秘的像一个巨大迷宫——越走越让我觉得头晕目眩,越走越让我觉得难以捉摸。
我闻到了一股刺鼻难闻的汽油味,这种汽油的味道似乎正在这栋别墅里蔓延,而且越来越浓,越来越让人窒息。我首先想到了火灾,在这个念头闪现的瞬间我高声呼救,呼救声响亮的让我听到了自己的回音,可是我所在的位置看不到任何一个人的影子,更没有人因为我的呼救而给我回应,我开始怀疑整栋别墅都不曾有人住过,于是我恐惧地向远处奔跑,越跑越远,越跑越看不到尽头,最后我筋疲力尽地倒在了奔跑的路上,头脑瞬间失去意识。
七点:(7:00 o’clock)
我习惯于在起床之后去楼下的小餐馆吃早餐。在这条称不上繁华的街道上,有一家不大但很干净的餐馆。它在经营了一段时间之后生意已经开始日益兴隆。我一直觉得这家餐馆有扩建的必要,如果不扩建也该再找些助手,至少老板一个人经营是显得有些吃力。
我推开餐馆的破旧木门,木门碰撞风铃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音响,在我推开门的刹那,餐馆里的人把目光同时投向我,他们冲我微笑,问好,我也同样热情地冲他们招手,打招呼,这些都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人。
还有一对母女正从我身边经过:女儿有五六岁大,微笑时脸上挂着嘟嘟的赘肉:母亲刚陪着女儿吃完早饭,此时她正要带着女儿离开这家餐馆。
老板热情地从远处冲我笑脸相迎。他问道:“吃些什么,老样子吗?”
我微笑着冲他点头,挑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今天得天气可真糟糕,早上的大雾让现在的能见度变得越来越低,你开车的时候可小心些,能开慢些就慢些。”
我对桌的两个年轻人举起酒杯轻声交碰,交碰的声音清脆悦耳,余音不止。
“你的餐馆该再找些人,我看你自己经营实在有些吃力。现在的生意这么好,可不要舍不得花钱。”
老板笑笑说道:“我今天已经招了两个年轻的服务员,他们明天就开始工作,到时候我就轻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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